顾德润

        

旅中

        长江远映青山,回首难穷望眼。扁舟来往蒹葭岸,人憔 悴云林又晚。篱边黄菊经霜暗,囊底青蚨逐日悭^①。破 清思、晚砧鸣,断愁肠、檐马韵,惊客梦、晓钟寒。归去 难。修一缄^②,回两字报平安。
        

        【注释】①青蚨:钱。悭:少。②缄(jiān):书信。
        【鉴赏】我离家已经很久了。永远忘不了送别时那感伤的场面,在亲 人们殷切的祝福声中,在他们迷蒙的泪眼注视下,我踏上了远去的路。为 了生活?为了功名?为了前程?我也很难说清。
        长期漂泊在外,我依旧一事无成,如今只有一个贫困、憔悴的我。
        又是一个肃杀、凄凉的秋季,我乘上了一叶扁舟行驶在长江上。远远 望去,长江水天开阔,青山倒映,无限风光。舟中回首望不到长江的边际。 船行在江中,两岸长满芦苇,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在这苍茫暮色中,我 不由得吟起了《诗经·秦风·蒹葭》中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 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望不可求的“伊人”在哪里,我的明天又在 哪里?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当年滞居夔州的杜甫用这两句 诗吟出了自己的乡思与离愁。对于长期羁留在外的我,已不知丛菊久开 了。看着篱边黄菊被寒霜侵袭摧残,颜色变得暗淡,我不禁悲从中来。长 期淹留他乡,吃穿用度已耗尽,囊中羞涩的我连投宿都成了问题,更谈不 上沽酒夜饮。好不容易找一个便宜的客栈,今晚才算有了着落。
        这一夜,我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在辗转反侧中,我度过了一个长长 的不眠之夜。晚风中传来捣衣声,屋檐下用来驱赶鸟雀的铁马被晚风摇 动,互相撞击,发出有节奏而单调的响声,寒风中送来一声声报晓的钟声。 捣衣声、檐铁声、晓钟声,由远而近,由晚到晓,打破了旅途中夜的静谧,扣 击着夜不能寐的我的心扉。
        还是回去吧。心为形役的我,何不学学陶渊明,归隐田园,以农耕为 乐。可现在一事无成的我又有何面目见家人。罢! 罢! 罢! 我还是继续 我的漫漫求索路吧。为了不让家人们担心,我还是写一封信给他们,报告 我的“平安”。除此“平安”二字,落魄的我还有什么可告慰深深眷念自己 的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