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挺进中原

        蒋介石在7月底,对全盘战局作了估计。7月26日,他在日记中认为:“近日山东各地气候多雨,山洪暴发,鲁南之匪第一、第四各纵队皆阻滞于梁邱山区,其第三、第八、第十各纵队以汶河暴涨,不及向北逃窜,乃过袁口窜入鲁西,此乃天赐我灭匪之良机,战略上所预定之先分散后围剿,使之各个就歼之企图,完全形成。惜乎所部不力,亦为气候与地形所限,不能穷追密围,一网打尽,不胜遗憾焉。”31日又记道:“(一)自上月杪,东北四平街解围,鲁中地区如期收复匪之南麻老巢以后,本月中,鲁西与鲁南之费县、郓城被陷,滕县、邹县、济宁、汶上、羊山集被困甚急,情势突告紧张,但皆蒙天佑,除羊山集外,其他各城皆能转危为安,而且均使匪蒙受重创。其间最足慰意者,为临朐与南麻之两次决战,使匪半年来所获得我军之炮弹枪械,皆已消耗殆尽。彼匪自诩为八月以后将开始作大规模攻城战、阵地战之鬼计,至此殆已完全打破。虽其第一、第四、第八各纵队之残部仍能漏网西窜,但最后卒为我包围于南阳微山湖滨,陷入泥淖,无法逃窜,此实天网恢恢、奸匪万恶之报应,若我各军将领果能努力奋斗,不失战机,则此理想之歼灭战,必予我以伟大之光荣也。”[1]显然,蒋介石对毛泽东和解放军的战略转变,毫无准备,自然也就不能明了其利害得失,采取主动的应变部署,而只能在盲目乐观之下,作临时的应付。
        尽管山东战场的形势错综复杂,但经略中原是毛泽东既定的战略方针,不以具体战场形势的变化为转移。7月19日,军委致电刘邓等指出:“为着协助陕甘宁击破胡宗南系统,同时协助刘邓经略中原,决将陈谢纵队使用方向改为渡河南进,首先攻占潼洛郑段,歼灭该区敌人,并调动胡军相机歼灭之。尔后向豫西、陕南、鄂北进击,创建鄂豫陕边区根据地,作为夺取大西北之一翼。”[2]同时,将赵基梅纵队、秦基伟纵队(九纵)、孔从洲、汪锋三十八军加强陈谢纵队,在陈谢指挥下一同南进。陈谢纵队原准备直接加入陕北作战,但陕北给养困难,难以承受过多的军队;同时,刘邓进入无后方作战,也需要更多的支持,于是,改变陈谢的用兵方向,就兼顾了两个战场的需要。7月23日,军委指示刘邓、陈粟等:“刘邓对羊山集、济宁两点之敌,判断确有迅速攻歼把握,则攻歼之。否则立即集中全军休整十天左右,除扫清过路小敌及民团外,不打陇海,不打新黄河以东,亦不打平汉路,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占领大别山为中心的数十县,肃清民团,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吸引敌人向我进攻打运动战。”同时,指示陈粟,令“叶陶两纵出闽浙赣,创立闽浙赣根据地”,“陈粟谭率鲁中主力并在刘邓到大别山后,指挥陈唐担负整个内线作战任务”[3]。7月29日,军委再次敦促前敌将领说:“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已面告陈赓),如陈谢及刘邓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有效行动调动胡军一部,协助陕北打开局面,致陕北不能支持,则两个月后胡军主力可能东调,你们困难亦将增加。”[4]
        这时,蒋介石自我感觉良好,一方面命令二十五师进取蒋峪,命令第九师、六十五师进取益都,准备进一步攻取高密,打通胶济路东段,完成对胶东解放军根据地的进攻。一方面调集重兵,对鲁西南刘邓军和陈粟外线五个纵队进行包围攻击,企图压迫解放军北渡黄河。蒋介石的指挥作风,事无巨细,都想亲决,致使部下不敢临机独断。但他毕竟年老,精力有限,而战场十分广阔,不免顾此失彼。正在鲁西南战场决战之际,他大概对战局感到放心,即于8月7日飞抵延安,指挥西北战场。就在这一天,鲁西南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刘邓军于郓城南的赵家楼地区挥师南进,按照预定计划,向大别山地区挺进。
        在此之前,蒋介石将作战不力的第四兵团司令王仲廉撤职查办,以整编第十师师长罗广文升任兵团司令,于8月2日向新集进攻。3日,邱清泉率吴绍周、吴化文部向郓城、巨野索敌攻击。这时,陈粟外线各纵已越过运河,进入嘉祥地区,与刘邓军靠拢。5日,国民党军将五十七师归王敬久指挥,令其率五十八师、五十七师等部由独山集向郓城攻击,令罗广文兵团、张淦纵队、刘汝明部趋水堡,完成包围攻击的部署。6日,蒋介石担心解放军越陇海路南下,指示变更作战部署,但徐州司令部认为解放军“北渡黄河之公算为大”[5],仍作阻击北渡的部署。是日,吴绍周由大长沟渡运河到王家桥,邱清泉仍在袁口未渡运河,王敬久在独山集,张淦部到定陶、曹县,罗广文到郑家营,刘汝明到董口、鄄城,将刘邓军和陈粟外线各纵包围在郓城、巨野、嘉祥间狭窄地带。7日,国民党军各部分别向前推进,预期8日将发生激烈战斗,解放军主力必然渡河北上。徐州司令部参谋长记道:“山东战事似已近尾声,共军主力渡河后,陆总部似已不必存在。余令第三处拟未来部署意见,呈总司令批准后,呈国防部参考。”[6]但事实上,未来战局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更复杂的战斗。
        当时,毛泽东指示陈粟率野战军直属部队和第六纵队去鲁西南,集中6个纵队的兵力,坚持内线作战,掩护刘邓南进。为此,陈粟军正组织西线兵团和东线兵团,以西兵团在鲁西南作战,以东兵团在胶东内线坚持。8月7日,军委致电刘邓,并告陈粟:“陈粟六纵全部必须从内线,即从你们的反对方向钳制敌人,才是最有力的钳制。你们不要希望他们出陇海线直接掩护。”[7]但国民党军进展很快,陈粟一、四纵队战斗力削弱较之中央军委估计更为严重,无力阻止国民党军渡过运河,因而得不到休整。而且,当时连日大雨,河水猛涨,黄河有决口或被国民党军破堤的危险,不利作战和休整。在强敌压境之下,鲁西南解放军各部既不能在郓城、巨野间作战,也来不及北渡黄河,只有决心提早南下,执行既定的战略任务。同时,原定在内线作战的陈粟西线作战部队也不能不继续突围南下,准备进入豫皖苏边区进行外线作战。8月7日,刘邓向中央报告:“邱清泉、欧震主力昨日已过运河以西,罗广文兵团同日占临濮集东北之郑家营,其目的为郓城,估计明日可到达。我已以宋时轮、王秉璋两纵队与敌保持小接触,迷惑敌人。我两主力已向南移,宋王两纵亦适时转至敌侧背或外线。我们则顺此态势南下。陈唐则第一步在陇海两侧,第二步在陇海路南,第三步转到鲁西南内线。”尽管部队存在连续作战一个月没有休整、新补充2.5万多解放军战士来不及训练、对跃进大别山还没有进行具体动员和充分准备等困难,但“我决心提前于八月七日全军开始战略跃进”。电报发出约三小时,中央军委就复电批准了[8]。7日晚,刘邓军四个纵队分三路南下,从巨野、定陶之间跳出敌人包围圈,向陇海路疾进。以刘邓军第十一纵队佯渡黄河,以陈粟军阻击敌军,进行掩护。
        8月8日,陈粟军第十纵队在运河西岸的蔡家林和国民党军第五军作战,陈粟曾致电中央军委,建议刘邓军协助上述部队打一仗再走。但刘邓已经南下,陈粟又于10日致电刘邓和中共中央军委,认为西线的陈唐部一时难以北返转入内线,建议继续随刘邓南下,在陇海路一线活动。中共中央军委于8月10日复电给刘邓、陈粟指出:“在敌主力东迫郓城、西迫鄄城情况下,我在郓巨作战已不适宜,即北撤亦来不及,只有南进才利机动,刘邓决心完全正确。”[9]并指示陈粟所部西线的陈唐、叶陶部掩护刘邓南进后在陇海南北活动,陈粟率第六纵队及军直到黄河北岸,相机渡河,在鲁西南活动。陈粟10日电和中央意图吻合,军委11日再次复电:“刘邓部署很好。前已通知你们所有山东全军统一归刘邓指挥,一切决策临机处理,不要请示。我们尽可能帮助你们。”[10]
        同时,中共中央军委于8月9日指示陈谢集团:“为有力协助刘邓行动,我陈谢集团应提前于未灰(8月10日——引者)至未删(8月15日——引者)间渡河,首先控制潼洛段山区,再看形势决定下一步行动。”[11]陕北方面则攻击榆林,吸引胡宗南军北援,策应陈谢南进。按照毛泽东的战略部署:刘邓军居中突前,向大别山既定战略目标挺进;陈粟军居左,分两个层次,陈唐两个纵队和叶陶两个纵队跟进掩护,在陇海路南北活动,宋王两个纵队在鲁西南活动,进行牵制,陈粟军部也相机进入鲁西南指挥西线部队,转入外线作战;陈谢集团居右,进入豫西山区活动,成品字形三路挺进,转入外线作战,争夺中原战场。
        当时,解放区经过一年的战争,人民战争负担已经超过了极限,难以长期坚持,解放军要想求得发展,必须到国民党统治区去开辟新的根据地,寻求人力物力资源。8月11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名义电示华东局的陈毅、粟裕、饶漱石,说明中央的战略目的:“总的意图是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使我内线获得喘息机会,以利持久。”[12]9月1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党内指示《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中,进一步明确指出:“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13]
        刘邓主力军南下后,国民党军徐州司令部方面估计:“余觉共军南下较其渡河为有利。因渡河后其兵力加强,而内线作战之地域广阔,我平津、安阳、保定等任何一方面均可各个击破也;其南窜全出于被动,经穷追必可使溃散。”[14]8月11日,刘邓军越过陇海铁路,鲁西南部队在内线与敌军周旋,进行牵制,陈粟率野直部队在泮庄渡过黄河,进驻惠民。12日,陈粟的第十纵队在黄河与东平湖三角地带受到敌第五军的攻击,损失很重,退至北岸的张秋镇休整。13日,蒋介石即部署对刘邓军进行追击。陆总徐州司令部概定追击部署如次:“一、第二兵团(辖整三、整五十八师)经砀山向亳县追击,第八绥区(驻蚌埠)以整四十六师至涡阳截堵。二、张淦纵队(辖整七、整四十八师)经柘城向淮阳追击,第五绥区(驻汲县)以整五十二师第八十二旅至周家口截堵。三、罗广文纵队(辖整十、整四十师、第二○六师第一旅)沿陇海路经郑州,转平汉路,铁运至郾城,严防匪军越平汉路西窜。”[15]但这时,刘邓军已甩开敌军两日路程。不过,国民党军有铁路运兵的优势,便于转用兵力,能够部署前堵后追。
        蒋介石在部署对刘邓大军进行追击的同时,他的作战重点仍然放在山东,以继续贯彻摧毁山东解放军根据地的战略计划。8月14日,蒋介石决定胶东半岛进攻计划,并接见青岛警备司令丁治磐,令其准备行动。又接见范汉杰司令官,听取鲁中敌情报告,并指示对胶东进攻方略。当时,国民党军于8月6日攻克益都后,13日攻占临淄。14日,开始打通胶济路的攻击,以整编第二十一军军长夏楚中率整第八、九、六十四师由益都向西沿铁路攻击,以整第二十五师守益都、临朐,以陈金城率整编四十五师及四十二旅,由西向东进攻,会师张店后南下,协同胡琏所率整第十一师、七十五师,攻取淄川、博山。15日,陈粟部内线由谭震林、许世友率东兵团二、七、九纵队于寿光附近渡弥河进入胶东。于是,国民党军于17日攻克张店,19日会师周村,攻下淄川城,占领博山煤矿。21日,打通了胶济路,恢复交通。不久即转移兵力,向胶东进攻。当时,饶漱石、黎玉、许世友、谭震林都希望东兵团(二、七、九、十三纵及原一、四纵转回内线的两个师)在外线机动作战,担心转回胶东会被封锁在狭窄地带不能出来。但毛泽东主张东兵团一部在内线牵制敌人,东兵团主力在诸城一线配合,不要南下,而要陈粟率主力打开黄河以南、淮河以北、平汉以东、运河以西的广大局面。
        16日,刘邓军已进抵淮阳、郸城间,将105榴弹炮觅地掩埋,准备轻装前进。17日,全军克服重重困难,开始通过20公里宽、遍地淤泥的黄泛区,19日全军渡过沙河,进抵商水、项城、沈丘、阜阳西地区进行休整[16]。此时,刘邓向全军正式宣布跃进大别山的战略任务。鉴于前进途中还有多道河流阻隔,国民党军追兵紧逼,部队再次轻装,把重武器和车辆就地掩埋或炸毁,争取速度,提出了“走到大别山就是胜利”的口号。刘邓军以不惜一切牺牲的代价,实现既定的战略任务。
        刘邓军渡过黄泛区后,蒋介石为防止刘邓军向西南挺进,于19日命令八十二旅开驻马店,整八十五师开确山,整六十五师开长台关。命令王敬久部迅速接替太和防务,令驻合肥的第八绥靖区司令夏威主力移防固始、潢川。令第五绥区张轸(辖整十五师第六十四旅、整五十二师第八十二旅、交警第四总队)守洪河。20日,蒋介石判断刘邓军将经上蔡西进,张轸等则认为刘邓军不会到此方面来,必往南去。顾祝同原定八十五师开正阳,三列车已到确山,蒋为防阻刘邓军越铁路西进,命令八十五师速开上蔡,于是,又返回遂平[17]。八十五师一来一往,延误了超越阻击的有利时机。
        22日,刘邓军第三纵队在淮河北岸的南照集、三河尖一线与敌四十六师激战。国民党军判断刘邓军将由三河尖至新蔡间渡河,23日即以六十五师在西平、遂平间和解放军地方部队魏凤楼部发生战斗。刘邓第三纵队边战斗边渡过淮河,第一、二纵队已渡过汝河前进,这时国民党军八十五师及八十二旅重又南开抵达汝南埠,和渡河的刘邓军第六纵队先头部队发生战斗[18]。中共中原局、刘邓野战军直属队和第六纵队被阻于汝河北岸,罗广文、张淦两部正分别于上蔡、项城一线尾追南下,军情十分紧急。刘邓部队在长途行军以后已十分疲劳,一路上又掩埋了重装备。面对险境,刘伯承、邓小平亲自察看渡口,进行战斗动员,刘司令员强调“狭路相逢勇者胜”,鼓励部队坚决实行强渡。23日夜[19],刘邓军在已进抵南岸部队配合下,向敌八十五师发起攻击,杀开一条血路,强渡汝河成功。26日,刘邓部队进至淮河,当时淮河水涨,难以徒涉,再次濒临绝地。刘伯承亲自下河察看,恰巧正值两个洪峰之间,发现淮河可以徒涉。27日,全军渡过淮河。当国民党军追兵进抵淮河一线时,河水暴涨,被隔在淮河北岸,刘邓军得以顺利进入大别山预定战略锁钥地区。
        蒋介石对此十分恼怒,于8月27日严令申诫:“(刘伯承部)自鲁西南窜以来,迭有伤亡,其战力已失,又临沙河、洪河、淮河之重重障碍,正是我歼灭刘匪之良机。乃各部队行动迟慢不前,损失战机,任匪平安渡过淮河,进入大别山区,此为我革命军人之最大耻辱。各司令官、部队长,只借稳扎稳打,猬集一堆,未能区分多路纵队,不敢超越追击匪军,旬来无显著战果,何能弭除匪患,挽救危亡。兹特严予申诫,如再任匪逃遁而至平汉铁路以西,各级部队长指挥官均以纵匪祸国害民论罪。”[20]对于在自己亲自指挥之下,各部队仍战斗消极,错失良机,蒋介石深感痛苦,而又无可奈何。他在9月2日的命令中说:“尾追少数部队,裹足不前,逡巡迟疑,以致屡失战机,往往上午七时以前,下午五时以后,空军迭不见我军继续前进,尚属休息状态(缺十一码),形同旅次行军,何能歼灭共军,挽救危亡。每念及此,深为痛惜。”[21]
        在刘邓军准备强渡汝河之际,陈谢集团根据中共中央军委指示,于8月22日夜,右路第三十八军和第八纵队第二十二旅,从茅津渡以东实行偷渡成功。23日晨,左路第四纵队从邵源以南的大教至官阳间实施强渡和偷渡相结合,第九纵队随后跟进,向陇海路发展。政府军只有地方团队,无力阻击,蒋介石的意图,“鲁西、豫南均将有决定性的战斗,不愿于此关头抽兵,宁让陈赓再渡些人过河”[22]。至31日,陈谢集团攻克会兴、新安、洛宁等地,一部围攻横水,威逼洛阳。这时,刘邓已进入大别山,国民党军不得不陆续调整第三、十五、四十一师和青年军第二○六师各一个旅回援,连同原驻洛阳地区的4个旅组成第五兵团,并以胡宗南部组成陕东兵团,对付陈谢。9月2日起,陈谢集团主力自洛阳等地向西进击,歼灭陕东兵团大部。陕北、大别山、晋南诸地国民党军不得不抽兵调防西安、潼关。
        鲁西南解放军在强敌进攻面前,盘旋打转,国民党军竟“已不能获得共军所在,故无接战”[23]。但毛泽东认为陈粟军作战消极,提出了批评,8月30日致电陈粟:“你们在惠民留驻时间太久,最近几天又将注意力放在胶东,其实目前中心环节是在陇海南北积极行动,歼击及抓住五军、五十七师,攻占一切薄弱据点直接援助刘邓。我们对于陈唐叶陶二十多天毫无积极行动,你们亦未严令督促,十分感觉焦急。”[24]陈粟接电后,即于9月2日率部渡河,并于7日将敌整编五十七师包围在沙土集。陆总徐州司令部方面以为鲁西南解放军已甚残破,没有察觉到陈粟率主力南下,因此未能及时调主力第五军增援。9日,整编第五十七师被全部歼灭,师长段霖茂被俘。国民党军被迫调胶东战场和大别山战场的整十一师、整七十五师、整第十师等前来支援鲁西南作战。然而,陈粟军以一部在鲁西南进行牵制外,主力及准备用于大别山的刘邓军第十二纵队向豫皖苏边地区挺进,转入外线作战。
        在解放军刘邓、陈谢、陈粟三路大军以品字形向中原挺进的时候,国民党军虽多次不得不追随情况,被迫分兵,但蒋介石仍坚持把用兵的重点放在胶东。当时,国民党军打通胶济路后,即编组胶东兵团,由范汉杰兼任兵团司令,辖整八、整九、整二十五、整五十四、整六十四及第五十七旅,于9月3日在北胶河西岸集结完毕,海军封锁海上交通,空军也投入支援作战。临沂的整编二十三军和第二绥区的整四十五师遥相策应。解放军由许世友率九纵和在胶东的十三纵在胶东作战,华东局也在胶东坚持,谭震林则率二、七纵及两个师在诸城,威胁敌之侧背。国民党军以四个师向平度东西之线密集平推,向胶东进击。但9日,国民党军进驻诸城的第二线部队一个旅,遭到解放军的围攻,攻击部队不得不先行解围,从而推迟了攻击时间。18日前后,在道头一线,整八师又受到解放军第九纵队的顽强阻击,伤亡严重。至20日,攻击部队才进至招远、毕郭集、莱阳亘五龙河右岸之线。
        从刘邓大军渡过黄河,经过两个多月的战斗,国共双方的战略目的都已十分清楚。蒋介石于9月15日在其日记中记道:近来黄河北岸中共军队“主力皆向南窜犯,其目的不外:(一)使我进剿胶东部队回援鲁西,不能进占烟台、威海卫、龙口各要港,企图保持其控制渤海湾旅大及烟台两岸之形势;(二)牵制我军不能向黄河北岸扫荡;(三)流窜长江以北各地,以威胁华中;(四)分股流窜,出没无常,一在牵制分散我之兵力,使不能集中;二在疲劳我之兵力,使无法解决战局。因此,我应严令胶东各军照原定目标与任务,专心挺进,勿为中原匪情所眩惑动摇”[25]。于是,国民党军统帅部命令胶东兵团:“该兵团应迅速夺取黄县、蓬莱,断匪海上退路,并以右翼适时左旋,包围匪军于姚村(烟台以南)、烟台以西地区而歼灭之。”[26]胶东兵团即于22日发布命令,于24日发起攻击。而22日夜,解放军东线兵团第九、十三纵从敌整八、整九师的结合部突出重围,转入掖县东南的大泽山。国民党军以整九师追击,整六十四师北上夹击,而兵团主力仍继续推进,并于10月1日晨,整五十四师进占烟台,6日,海军陆战队进占威海卫。就在政府军方面庆祝攻克烟台的时候,10月2日,态势孤立的整六十四师主力在范家集被解放军包围,遭到沉重打击。政府军被迫调兵解围,但进展迟缓,畏缩不前,各部队战斗不能协同。陆总徐州司令部参谋长感叹道:“我相信国军战斗力低落,一个师已打不赢共军一个纵队,共军为主义而战,国军不知为何而战,精神自然不同。”[27]虽然六十四师顽强死守,得以解围,但一旅援军已被解放军歼灭。至此,胶东会战告一段落。
        蒋介石对这一阶段的战略结局深表满意,对前途十分乐观。他认为:“我早就预料国军捣入他的老巢以后,他就一定要像黄蜂一样,到处乱窜。”“实际上他现在既无根据地,也无目的地,只是窜到那里就算那里,已经完全陷于被动的地位了。”总之,认为中共军队主力已被击破,根据地已被捣毁,“他已经临到了总崩溃的前夕”[28]。他强调:“我们自从六月二十五日开始向鲁中沂蒙山区匪军老巢进攻以来,到最近烟台克复为止,为时共三个月零六天。这三个月零六天的时间,可以说是国家转危为安、革命事业转败为胜的关键。”“这次胶东作战是决定我们剿匪胜利一个重要的转捩点。”[29]为此,蒋介石制定了他的下一阶段的战略目标,一是中共军队“根据地丧失,交通线切断之后,国军进一步目标,即在断绝其兵源补充,占领其粮食产区”,即继续向黄河北岸的解放军根据地冀中、冀南和鲁北地区进攻。一是中共军队“主力既已分散,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追剿,在实行追剿的时候,因为匪军飘忽无定,所以就不好再用中央突破的办法,而必须活用兵力,乃能捕捉战机,收获战果”。他估计:“因为他的老巢已被打破,由于弹药、粮食和交通工具各种条件的限制,他要集中三个以上纵队,五天以上连续作战,乃是不可能的事情。”[30]
         这是一场战略的较量,看谁能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蒋介石虽然看到了解放军受到削弱的事实,看到了解放军外线作战中的弱点,但他没有看到解放军战略转变的主动性,更没有看到解放军在外线作战中的生存和复苏能力,尤其是没有看到解放军建立新的根据地、开辟新战场的能力。当然,蒋介石在胜利的错觉中,对前途仍有深深的忧虑,那就是国民党将领的士气已经难以挽救,国民党军事实上并没有在主动进攻中获得真正的胜利。10月19日,蒋介石在青岛胶东军事检讨会议开幕致词中说:“我现在最感苦闷、最觉忧虑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一般高级将领具有自动的精神、能够发展天才的太少,我可以说十个将领中找不出一个来……如果以你们今天这种精神和能力,而我自己又不严格督导,那我们剿匪军事不知要演成怎样一种局势。”[31]虽然,毛泽东对解放军在外线作战中的作战能力也作了过高的估计,对外线作战的困难估计不足,但由于解放军在战略上始终保持主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持之后,终于建立了战略的优势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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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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