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雨中花》无名氏

无名氏

改冯相三愿词^①

我有五重深深愿。第一愿、且图久远。二愿恰如雕梁双燕。岁岁后、长相见。三愿薄情相顾恋。第四愿、永不分散。五愿奴留收园结果^②，做个人宅院^③。

注释 ①冯相三愿词：指南唐宰相冯延巳所作《长命女》。②奴：妇女自称的谦词。收园结果，好结局，收场。③宅院：即家眷，妻子，宋元俗词。

鉴赏 词原本是为配合“胡夷里巷之曲”的演唱而写作的歌词，歌楼酒肆、绮筵莺房是它最初成长的土壤。经过文士的参与，这种新兴的文学形式被赋予了典雅和寄托的深意。然而在民间，它仍然保留着最初的通俗。这首《雨中花》，作者也许是风尘女子，也许是熟悉她们的艺人或如柳永般的文人，但应该都是长期在勾栏瓦肆生活的底层人。词作语言简单明晰，几无深意。

词中所写，不过是一个歌伎的愿望。起笔便是用女子的口吻直接叙说，丝毫没有转折或用典。“五重”是五层的意思。“深深”表明了这份渴望的真挚深切。第一愿是希望人生安稳长久;第二愿是希望自己与爱人如同屋梁上比翼双飞的燕子，年年岁岁都能相见;第三愿是说希望男子能“顾恋”自己。“薄情”，这是对男子的昵称，口里说对方是“薄情郎”，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顾恋”是照顾爱恋的意思，这又比仅仅相见更深了一层。不仅希望能年年相见，还希望这份爱恋和怜惜也会一直持续下去;第四愿是愿长相守，“永不分散”里，含着“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柳永《定风波》)的期待。最后一愿，是代表了处于特殊身份的愿望。歌伎舞女，是身份卑微、为人轻视的低贱女子，一生想要得一份爱情，一份尊重，却比寻常女子难得多。敦煌曲子词里有“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临江柳，者(这)人折折那人攀，恩爱一时间”(《望江南》)。词中述说了妓女内心的苦楚和悲哀，为人所污辱、玩弄，无法得到长久的真心相待的悲剧。所以这词中的女子，在最后一愿中，许了一个大愿望：“五愿奴留收园结果，做个人宅院。”这是说不仅仅希望爱情长在，还希望能真正嫁为人妇，做个宅院里的女主人。这是由爱情而升至婚姻，希望自己能摆脱卑贱，堂堂正正作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愿望。这样的人生恐怕才是她最羡慕和向往的，因为婚姻才能保障她一生的安稳，也能带给她一个名分、一份尊严。

这愿望说得寻常，实则辛酸。倘若不是真正站在饱尝卑微的歌伎角度，倘若不是熟知她们的内心，是写不出这份真实的。南唐宰相冯延巳，曾为士大夫家伎写过一首祝酒辞，词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长命女》)这首《雨中花》显然在手法上借鉴了冯词的艺术特色，在词题中也标明是“改冯相三愿词”，然而细心读之，会发现两词有着很大的区别。冯相词中表达的三个愿望，其实相当于《雨中花》中的前两个愿望。而这些愿望，是适合于任何一位女子的最基本的愿望。无论是歌伎舞女、还是大家闺秀，在面对爱情和郎君时，都可能产生这些心愿。然而《雨中花》的后三愿，显然是更进一步凸显了属于歌伎这个身份的女子特有的愿望。这是从良的愿望，是毫无依靠、毫无地位的女子卑微的渴求，也是从社会的底层发出来的声音。它述说的是愿望，可是隐含着的却是风尘女子内心的自哀和悲凉。

清新朴素的语言，真情实感的情意，它的与众不同让多少年来读过这首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叹一口气，心里生出同情。而在当时，这一首词想必在歌伎中也广为流传。她们在酒席樽前唱着这首词，以词的形式贴切又委婉地诉说她们的心愿，希望有人能懂得这歌曲中的深意，帮她们实现人生的心愿。(黄阿莎)

焚香仕女图 【清】 张延茂

链接 宋人的议婚。朱子《家礼》明载“议婚”一目，把它看作是纳采前的必须步骤。宋人议婚的要点是：(1)讲究年龄。主张男女长大后才议婚，不主张幼小议婚，更反对指腹为婚，以此防止婚变，且稍革早婚之弊。(2)讲究当婚男女及其家长有无期以上丧。因为婚事议定之后一般很快就要成婚，而法律禁止丧中嫁娶。(3)讲究门当户对。(4)讲究人物相当，男女般配。有的人家还要调查对方的家教如何、婿或妇的性情如何。也有男方家长亲往相媳妇的。(5)男家讲究妆奁，女家讲究彩礼。议婚过程中由媒人传话，议定的标志是交换婚书和下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