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御街行》无名氏

无名氏

霜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唳^①。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披衣起。告雁儿略住，听我些儿事。

塔儿南畔城儿里。第三个、桥儿外。濒河西岸小红楼^②，门外梧桐雕砌。请教且与，低声飞过，那里有、人人无寐^③。

注释 ①嘹唳：指高声鸣叫。②濒：靠近。③人人：情人之昵称。

鉴赏 这是一首思念佳人的作品，在平常的题材中写出新意。历来文士写作此题材，多采用含蓄细腻的手法。然而这首词却截然不同，直抒胸臆取代了曲尽其意，丰富的想象取代了质实的抒情。奇特的构思、直白的口语与特殊的告白方式，构成这首词的特色。

“霜风渐紧寒侵被”，起笔便予人凉意。季节是深秋，时辰是夜晚。霜风渐紧，寒意侵被，这个寒冷的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更何况夜空中还有孤雁悲鸣。“听孤雁、声嘹唳。”听见天空中大雁发出嘹唳的悲鸣，由此断定它是“孤雁”。这雁声又勾起了心酸，“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说雁声中每一声都含着悲伤，其实是因为听雁鸣的人内心有着忧愁。“云淡碧天如水”一句，宕开一笔写景，深秋拂晓，天空中云淡天青，从听觉转为视觉。“碧天如水”一语，与“月光如水水如天”(唐赵嘏《江楼感旧》)有几分神似。“披衣起”，这个动作的插入表明主人公因为愁闷而无法入睡，而接下来“告雁儿”数语，便是他直陈愁闷的原因。“些儿”是极口语的词，他像招呼老朋友一样招呼飞过的雁子：你稍稍停下来一会吧，听我说些事情。

这个转折的细节让人不禁哑然失笑。李白的诗里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是物我相融的喜悦;此处“呼雁儿略住”，也是既无深意，也无典故，纯粹是一片天真的想象，且这想象带着固执的一厢情愿和异想天开。

以下就全是他对雁子说的话：“塔儿南畔城儿里。第三个、桥儿外。濒河西岸小红楼，门外梧桐雕砌。”他絮絮叨叨把地址说了一长串，一定是担心雁子弄错了地方。叮嘱清楚以后，他开始说要托大雁办的事情：“请教且与，低声飞过，那里有、人人无寐。”至此读者始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里有、人人无寐”。原来他要告诉大雁的，是请大雁在飞过他心上人的住所时放低声音，别让嘹唳的雁声让无眠的她心生忧愁。这推己及人的恳切情思，让人体会到一片痴心。

天空中飞过的“雁子”，成为贯穿此词的一条线索。孤雁的悲鸣引他不寐，他于是起身与雁儿直陈心事，因为雁子飞去的地方是他的思念所在，他担忧当雁子飞过的时候，雁子的孤鸣会让他思念的人儿悲伤。词意构成一个循环，巧妙生动。虽然并未点出“相思”二字，然而深情牵挂，却在这寄语雁儿“低声飞过”的细节中，含蓄道出。看似不经意道出的口语，其中又有多处精心安排，如下阕“低声飞过”与上阕“声嘹唳”呼应，歇拍“人人无寐”与首句“霜风渐紧寒侵被”呼应，在字词的一目了然中又有着情意上的耐人寻味。(黄阿莎)

集评 清《王闿运：“纯乎渐调。透一层写法，却是真情真想。”(《湘绮楼选绝妙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