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篇

2019-06-01 可可诗词网-古代爱情诗词 https://www.kekeshici.com

        

  玉关万里秋风远,南归雁渡芦洲晚。
        数行中断忽分飞,零落寒空谁作伴?
        可怜孤雁不胜情,常伴寒星夜夜鸣。
        客舍凄凉魂欲断,深闺辗转梦难成。
        客舍深闺听凄恻,绝弦更有伤心客。
        十载同栖连理枝,一朝忽拆双飞翼。
        空馆经秋冷繐帷,黄昏微雨画帘垂。
        当年漫作求凤引,此日翻成别鹤悲。
        悲来常向西风恸,重纩难温谁与共?
        一似孤鸿失侣飞,湘江不作鸳鸯梦。
        天上人间两渺茫,年年岁岁恨难忘。
        尺书肯寄重泉去,为道萧郎正断肠。


        晚唐诗人崔涂有一首题为《孤雁》的五律,全篇咏赋孤零之雁,而尤秉元的这首《孤雁篇》,则是以孤雁自况,悼念亡妻。
        诗的首六句,托物起兴。一开始就以“玉关万里”、北雁南归烘托凄凉萧条的气氛。“玉关”,即玉门关,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北,为通往西域的门户。王之涣《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后汉书·班超传》:“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均谓玉关之遥远。空间已有万里之遥,时令又值秋风萧飒的悲秋季节。这就给人一种凄凉萧条之感。何况北雁南归时又“中断”、“分飞”,更显得孤独无依。诗人把孤雁安排在“万里秋风”和“零落寒空”的时空领域里面,为下文的直接抒情提供了一种凄凉的背景。据传,诗人三十几岁丧偶,悲痛欲绝。他对妻子情真意切,后无再娶,孤独零丁,无人作伴。故此处写孤雁“零落寒空谁作伴”,“常伴寒星夜夜鸣”,实乃以孤雁喻己,感情悲切深沉。
        底下转入直接抒情。先分说如今自己无论寄寓“客舍”,或家居“深闺”,都是“魂欲断”、“梦难成”。这两句是互文见义。后总说自己“凄恻”、“伤心”的情绪。从“十载同栖连理枝”至“年年岁岁恨难忘”,诗人象春蚕吐丝,用今昔对比,连绵不断地发抒丧妻的痛苦哀伤,感情层层深化,最后达到顶点。“十载同栖连理枝”,是忆昔。夫妻恩爱十几年,犹如比翼鸟一同栖息在连理枝上。诗句化用白居易《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忽然,飞来横祸,拆散了“双飞翼”,使馆空帷冷画帘垂。馆空秋寒,又是“黄昏微雨”,愈显寂寞冷清。两句景物描写衬托出丧妻独居的凄惨心情,“空”、“冷”、“微”几个形容词恰如其分地写出了冷秋黄昏微雨中空馆的景象,表现了诗人凄楚孤寂的心情,恰似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中所描绘的情景:“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无尽的凄厉忧戚。接下去又用《求凤引》和《别鹤操》两支曲子相互照应,表达昔日向妻子求爱时的欢悦和如今妻子逝世后的哀伤。《玉台新咏》卷九有汉司马相如的《琴歌》:“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相传相如歌此向卓文君求爱。后来即称男子求偶为求凰。《别鹤》即《别鹤操》,乐府琴曲名。相传商陵牧子娶妻五年无子,父兄令其休妻改娶,牧子悲伤作歌:“将乘比翼隔云端,山川悠远路漫慢,揽衣不寝食忘餐。”后人为之谱曲,名《别鹤操》,比喻夫妻分离。情动于中而成声,“求凤”“别鹤”两支相对的歌曲正体现作者喜乐、悲哀两种不同的感情。诗人的悲痛逐步向深广处延伸:悲伤袭来,无法摆脱,只好面对西风恸哭,重重丝绵,难以温暖,可是有谁与他共眠?这比李清照“半夜凉初透”句更为直露地表达他丧偶的悲痛。写到这里,犹嫌不足,所以又接连用了两个比喻,一正一反,再三发抒自己丧偶的孤独感,说自己象失群的鸿雁,没有伴侣,孤独地在寒空中飞翔。这是正比。又以湘江从反面作比。湘江从发源地广西上游到湖南下游,和别的河水汇合成潇湘、蒸湘、沅湘,可谓成双成对的鸳鸯。此处说“湘江不作鸳鸯梦”,暗喻自己无法再与爱妻汇合欢聚。最后再把悲哀的思潮推向高峰,化用白居易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和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道出自己“年年岁岁”永远难以忘却爱妻的悲痛心情。“年”与“岁”的重迭,正说明“无绝期”。诗歌到此,作者那种无尽的哀思,入骨的悲伤,才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抒发。
        诗的末二句虽不现实,却是合常情的愿望:“尺书肯寄重泉去,为道萧郎正断肠。”“肯”,能或会的意思。萧郎本为对姓萧的男子的称谓。后泛指女子所爱恋的男子。如崔郊《赠去婢》:“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又如温庭筠《赠知音》:“窗间谢女青蛾敛,门外萧郎白马嘶。”诗人在此借指自己。两句意谓:如果书信能够寄到黄泉去的话,我就要修书一封,诉说自己的悲哀伤心。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人们却常常会在遭到挫折磨难或悲伤痛苦时,萌发一种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以表达自已某种真挚而强烈的感情。
        读罢这首诗,一个悲凄的诗人形象就惨然地浮现在读者眼前。其成功之处,首先是作者具有深厚的真情实感。据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二十三评曰:“昭嗣三十余悼亡,不娶,旁无姬侍,人高其清净,不知其情深也。”诗人在诗中倾泻出一片感情的汪洋,寄托着无限的思念与哀悼。其次,精巧地运用传统的比兴手法,开端以孤雁起兴,兴中有比,中间又用“同栖连理”、“孤鸿失侣”等比喻,贴切自然,情深意厚。再次,诗歌随着抒情主人公感情的起伏变化来组织结构,“篇中连绵不断,如春蚕引丝”,致使“失偶人几不能读”(均见《清诗别裁集》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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