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全诗原文、注释、翻译和赏析

2024-03-01 可可诗词网-李益 https://www.kekeshici.com

夜上受降城闻笛

【题解】
      李益早年曾漫游燕赵,对边塞生活有较深体验。因而边塞诗很有影响。据传这首诗刚一完成,就被谱入管弦,广为流传。这首诗写戍边将士思念故乡之情。
 
     唐代在西北筑有东、西、中三座受降城,从诗中首句看,似是指西受降城。西受降城在灵州,即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下文的回乐,县名,故址在今灵武县西南。回乐烽,指回乐城的烽火台。“烽”一作“峰”。
 
      这首诗抒发了边塞将士的思乡之情,前两句描绘夜上受降城所见的景色。“沙似雪”,“月如霜”的描写使人感受到大漠月夜的苍凉和塞外单调凄清的气氛。“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不知何处”既表现了笛声的如诉如泣、时断时续,又写出了征人迷惘的心情。“尽”字由己及人,把闻笛的感受推广到所有征人,使诗意得以完满地表现出来。诗中景色凄凉、笛声悠悠,乡情切切,读来含蕴不尽,真挚感人。此诗在当时就被谱入乐曲,广为传唱。
 
      诗前两句写景。无论是似雪之沙,还是似霜之月,都是作者登高所见。“沙似雪”写出边地的荒凉,“月如霜”又写出周边环境的凄冷。这两句把边地的艰苦和征人凄惨的心情描摹出来。后两句写情,在典型的边境环境氛围中,又加入哀怨的笛声,借声音点明征人因思乡而深夜难眠。尾句是由笛音而升发的推想。一个“尽”字,一个“望”字写出了乡愁的普遍性与乡愁的难解,更表现出了征人欲归难归的愁苦之情。
 
      这首诗写声写色,借声色来衬托情,声情并茂,色、情合一,意境浑成。简洁空灵而又蕴味无穷。
 
【全诗】
 
.[唐].李益.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注释】
①受降城:说法不一。一说贞观二十年(646),唐太宗亲临灵州接受突厥一部的投降,时人称之受降城,在唐代是防御、吐蕃的要塞。在今宁夏灵武。一说指唐中宗景龙二年(708),朔方大总管张仁愿为抵御突厥入侵而筑的东、西、中三受降城。这里指西受降城。 ②回乐烽:一说指回乐县的烽火台,在今宁夏灵武西南。一说在三受降城的西城或中城附近。 ③芦管:芦备,古代西北的一种乐器。
 
【翻译】
回乐烽前白沙似雪,
受降城下月华如霜。
是谁吹起哟,那悠悠的芦管,
三十万征人哟,一夜回首都望乡。
 
【鉴赏】这是一首抒写守边将士的乡情之作。前二句写景,登上孤城,只见城外,耸 立着一座座烽火台,寒月照城,如染秋霜,白沙茫茫,犹似积雪。二句对偶,极写边塞孤 城的荒寒、苍茫、冷寂,渲染了一种悲凉的气氛,为征人望乡作铺垫。后二句抒情,在这 荒凉寂静的氛围中,不知何处,呜呜咽咽,传来凄清幽怨的芦笛之声。这芦笛声,刹那 间激起了征戍将士心湖的涟漪,使他们都想起了自己的故乡,整夜辗转难眠。第三句 由前二句视觉形象转写听觉,渲染凄清悲凉氛围,结句点出题旨,抒发强烈的思乡之情。 结句一个“尽”字,乡思转深,回旋而意犹未绝,涵咏悠长。此诗意境浑成,有声有色,简 洁含蓄,乃绝句之佳构也。
 
【赏析】
 
           李益既擅长于七言绝句,又以写作边塞诗著称,《夜上受降城 闻笛》正好是两者的完美结合,因之理所当然地成了李益的代表 作。李益长期从军,到过北方、西北许多边远地区,有着丰富的军 旅生活经验。一次,当他月夜登临受降城的城楼,月光与笛音深 深打动了他,他深切体验到了将士们久戍边地的思乡之情,便写 下了这首色淡情浓、含蕴丰富的小诗。前人对此诗评价很高。清 人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将它列为四首唐人七绝“边塞名作”之 一。明人胡应麟在《诗薮》中认为“中唐绝‘回雁峰前’为冠”(内编 卷六)。
 
          诗中所说的“受降城”,多数注家认为是指唐代朔方道大总管 张仁愿所筑的东、西、中三受降城中的西城临河(故址在今内蒙古 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但是第一,西受降城不能省去“西”字简称 作“受降城”,而只能简作“西城”。李益另有《夜上西城听梁州曲二 首》可证。第二,前两句中以“回乐烽”与“受降城”对举,“回乐烽” 当指回乐县的烽火台,与西受降城相距好几百里,登上西受降城是 看不到回乐烽的。所以,“受降城”不可能是指西受降城,而应该是 指灵州的州治所在地回乐县(在今宁夏境内)。隋唐时期,这里是 防御突厥的重镇。贞观二十年(646),唐太宗曾亲临灵州接受突厥 一部的投降,受降城之名即由此而来,并一直延用到宋代。

             宋人张 舜民在灵州作《西征》诗:“灵州城下千株柳,总被官军砍做薪。他 日玉关归去路,将何攀折赠行人!”《宋史·张舜民传》说:“舜民在 灵武诗有‘白骨似沙沙似雪’及官军砍受降城柳为薪之句……”可 见,直到宋代仍以“受降城”称灵武(郡名,即灵州治回乐)。明白了 受降城指回乐,诗的一二句互文见义也就一目了然了:“回乐烽前” 与“受降城外”,到处都是“沙似雪”、“月如霜”的景象。从方位来 说,烽火台在回乐城东面数十里的山丘上,在晴日或朗月下站在城 头上可以清晰地见到烽火台的姿影。诗人先写烽火台,可知他登 城以后东向而立,月白如昼,想是正当农历十五日左右吧。回乐地 处我国西北部,距腾格里沙漠不远。这里,气候干燥,月光由于减 少水气的折射而显得分外明亮。明亮的月光映照着的,是与战争 密切相关的烽火台、沙场以及受降城的深沟高垒,因而月色与月光 下的沙地带给诗人的是霜雪般攒心的寒意,泛起一种置身边地、怀 念故乡的淡淡哀愁。“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忧从中来,不可断 绝。”(曹操《短歌行》)这大概可以用来说明诗人此时的心情吧?正 在这景色撩人的当儿,夜风又偏偏送来了进一步引动乡情的笛声。

                第三句中的“芦管”,从诗题可知指“笛”。笛子奏出的是什么曲子, 诗中没有明说,但从末句进一步抒写“望乡”之情看来,总是容易勾 起乡思的曲子。笛曲有《行路难》、《关山月》。《乐府解题》说:“《行 路难》,备言世路艰险及离别悲伤之意。”又说:“《关山月》,伤离别 也。”无论“横笛偏吹《行路难》”(李益《从军北征》),或者“更吹羌笛 《关山月》”(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一),无不加重征人久戍思乡的 情绪,即使是召唤春天来临的笛曲《梅花落》、《折杨柳》,征人听了, 也会因置身荒冷的边地而加重对故乡的怀恋。所以,“不知何处吹 芦管”抒写的正是“听不尽”的“撩乱边愁”(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 二:“撩乱边愁听不尽”),只是不曾明白说出罢了。这句诗不仅含 蓄,而且细腻。“不知何处”四字细致入微地表现了初闻笛音时刹 那间的寻觅,以及还来不及弄清究竟就已乡情盈盈难以自已的情 状,顺势转到了最后一句的抒情。巧妙的是,诗人并不直抒,却借 用征人望乡的镜头加以表现。诗人推己及人,从切身感受中深刻 体验到了戍边将士的乡情,便在末句中用泛称“征人”,并以“尽”字 相配,概括了征人的全体,从而使诗作具有了更大的概括性,大大 开拓了作品的思想境界,提高了作品的社会意义。这与《从军北 征》中的“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的意境十分近似。所 不同的是,“碛里”两句用笔比较客观,此诗则处处渗透着诗人的感 情。在“尽望乡”的“征人”中不难见出诗人的面影。
 
           《夜上受降城闻笛》之广为传诵,推究起来,是与诗中所抒发的 久戍思归之情的典型性分不开。唐自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唐 王朝愈来愈失去控制地方的力量;对于日益严重的边患也愈来愈 束手无策。杜甫在去世前哀叹过的“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 (《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赠湖南亲友》),到李益时,无论内 地或边疆,战血仍然长流不断,军声依旧时时可闻。往日卫国保 家、立功边疆的豪情,已逐渐为怨战思乡之情所代替。虽然在盛唐 诗中也并非不写征怨,在哀叹“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出塞》二 首之一)时,难免也会愁对边声(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二:“琵琶 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 城”),但是作为当时主旋律的,却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 不还”(同上之四)的为保卫边境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毅和决心。

         在 中唐诗中也并非没有“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令狐楚 《少年行》四首之三)那样的忠勇之词,但更多的却是抒写在“白发 生头未得归”(令狐楚《塞下曲》二首之二)的情况下“把得乡书泪似 珠”(同上之一)的怨战与思乡感情。李益之所以一再在诗中表现 久戍不归的主题,正是他所处的特定时代的人们心理状态的反映。 他的《夜上受降城闻笛》之广为流传,归根结底,正是唱出了具有普 遍意义的将士的心曲的缘故。与抒写怨战思乡的感情相适应,中 唐时边塞诗的风格也由盛唐时的明快、雄豪一变而为凄婉低沉。 《夜上受降城闻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欲说还休,吞吐不尽,比较 典型地代表了中唐边塞诗的风格特点。这也是使此诗成为李益边 塞诗的代表作并作为中唐边塞诗的名篇流传久远的一个重要 原因。
 
           前人为了抬高《夜上受降城闻笛》的地位,说此诗“非中唐所得 有”(胡应麟《诗薮》)。如果从所抒发的思想感情与所表现的时代 风格来考察,这一说法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但就论述诗歌的艺术 成就而言,却有相当见地。盛唐诗歌重在气象兴趣,得鱼忘筌,摆 落字句;中唐诗歌重意,雕章琢句,渐露形迹。在这一点上,李益诗 确是近盛唐而远中唐的。在《夜上受降城闻笛》中,诗人从深有体 验的感情出发捕捉住最动情的景物,融情入景,以简驭繁,创造了 一个简洁空灵的艺术世界。此诗写到的景物,不过明月、白沙、笛 声而已,但无不具有边地的特色并浸透诗人久戍思归的深情。进 入诗中的那明月,那白沙,那笛声,既是引发思想感情的触媒,又是 思想感情的载体。诗人的感情就像月色那样深邃广远,就像笛声 那样悠悠不尽。这除了要归功于他对边塞生活的熟悉与对戍边将 士思想感情体验的深刻以外,也是与他深谙艺术表现的辩证法并 具有高度的艺术技巧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