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淮宁节度使李相公1

2018-09-28 可可诗词网-诗词释评 https://www.kekeshici.com

建牙吹角不闻喧2,三十登坛众所尊。家散万金酬士死3身留一剑答君恩4。渔阳老将多回席,鲁国诸生半在门。白马翩翩春草细5,郊原西去猎平原6

颔联为文房激壮之句。

【校记】

1.淮宁,《全唐诗》一作“淮宁军”;节度使李相公,《全唐诗》一作“淮西将李中丞”,又作“献南平王”。

2.不闻,《全唐诗》一作“戟门”。

3.士死,《全唐诗》一作“死事”。

4.留,《全唐诗》一作“持”。

5.细,《全唐诗》一作“绿”。

6.郊原,《全唐诗》一作“少陵”,一作“邵陵”。

【注释】

[李相公] 即李希烈。《旧唐书》卷一四五《李希烈传》:“李希烈,辽西人……希烈少从平卢军,后随李忠臣过海至河南。宝应初,忠臣为淮西节度,署希烈为偏裨,累授将军,试光禄卿、殿中监……德宗即位后月余,加御史大夫,充淮西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使,又改淮西节度淮宁军以宠之。建中元年,又加检校礼部尚书。会山南东道节度梁崇义拒捍朝命,迫胁使臣,二年六月,诏诸军节度率兵讨之,加希烈南平郡王,兼汉北都知诸兵马招抚处置使。希烈破崇义众,遂讨平之。录希烈功,加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赐实封五百户。”据《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加李希烈同平章事,在建中二年(781)八月壬戌。此诗有“白马翩翩春草细”,当系建中三年(782)春所作。

[建牙] 古谓出师前树立军旗。《文选·潘岳〈关中诗〉》:“高牙乃建。”李善注:“牙,牙旗也。兵书曰:牙旗,将军之旗。”《晋书》卷一一八《姚兴载记下》:“于是尽赦囚徒,散布帛数万匹以赐其将士,建牙誓众,将赴长安。”封演《封氏闻见记·公牙》:“《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祈父,司马,掌武备,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谓之牙旗。出师则有建牙、祃牙之事。”引申指武臣出镇。

[吹角] 吹号角。《太平御览》卷二二引《通礼义纂》:“蚩尤师蝄蜽与黄帝战于涿鹿,帝命吹角为龙鸣以御之。”王维《从军行》:“吹角动行人,行人喧喧起。”

[登坛] 《史记》卷九二《淮阴侯列传》:萧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韩)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后遂以拜大将为登坛。

[万金酬士死] 《史记》卷七六《平原君列传》:“秦急围邯郸,邯郸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郸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余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钟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于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飨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耳。’于是平原君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却三十里。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

[身留一剑] 《史记》卷七五《孟尝君列传》:“初,冯驩闻孟尝君好客,蹑跷而见之……孟尝君置传舍十日,孟尝君问传舍长曰:‘客何所为?’答曰:‘冯先生甚贫,犹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渔阳] 见本书卷一刘长卿《穆林关北逢人归渔阳》注。渔阳郡属范阳节度,安史之乱后,唐廷以安史降将为河北诸镇节度使,渔阳老将即指此辈。回席,避席。此句意谓李希烈英名远播,甚为河北诸将所畏惮。

[鲁国诸生] 《史记》卷九九《叔孙通列传》:“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于定陶,叔孙通就其仪号……于是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余人……叔孙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悉以为郎。”此句意谓李希烈乃儒雅之士。

[白马翩翩] 曹植《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评论】

《诗薮内编·近体中·七言》:“家散万金酬士死,身留一剑答君恩”,李端、韩翃之先鞭。“渔阳老将多回席,鲁国诸生半在门”,王建、张籍之鼻祖。独结语绝得王维、李颀风调,起语亦自大体。

又:结句则杜审言“寄语洛城风日道,明年春色倍还人”,沈佺期“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王维“玉靶宝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高适“圣代只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踟蹰”,岑参“莫向他乡怨离别,知君到处有逢迎”,刘长卿“白马翩翩春草绿,邵陵西去猎平原”,姚合“谁得似君将雨露,海东万里洒扶桑”,大率唐人诗主神韵,不主气格,故结句率弱者多。惟老杜不尔,如“醉把茱萸仔细看”之类,极为深厚浑雅。然风格亦与盛唐稍异,间有滥觞宋人者,“出师未捷身先死”之类是也。

《唐音癸签·评汇六》:刘长卿《献淮宁节度》一篇,如“家散万金酬士死,身留一剑答君恩”,李端、韩翃之先鞭也;“渔阳老将多回席,鲁国诸生半在门”,王建、张籍之鼻祖也。结语更得王维、李颀风调,起语亦自大体,几欲上薄盛唐。然细按之,自是中唐诗。

《唐诗归·中唐一》:“家散万金酬士死,身留一剑答君恩”,钟惺评:二语有本领,不是一味豪壮。

《唐诗镜》卷二九:如此等,觉余韵渺绝。诗之佳处,在一叹三咏之间。

《唐风定》卷一七:联语气岸,乃去王、李远矣。唯结语酷似。

《唐七律选》卷三毛奇龄评:落句只就当时所见事,连缀作结,似属非属,机构又变。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二:(前解)言建牙吹角,则知相公身领百万子弟,此只须人出一声,其势即如海翻雷动者也。乃今观其军前,方且悄然寂然,问之,人则告我曰:“余一军素尊相公,其事信有然者。”因而试问何等相公,则曾不过鬑鬑初髭,三十左右之人也。然则尊之者何也?三、四承之,言相公不惟国而忘家,乃至君尔忘身。夫相公既肯以死许君,即一军无敢不以死许相公者也。(后解)上解言相公神观,下解言相公风流也。五,言相公麾下,武则尽天下之忠勇;六,言相公幕中,文则尽天下之儒雅。七、八,言相公以翩翩少年,领此文武诸僚,日惟于春草平原,较射赋诗,斯真为一代之无双儒将也。

《瀛奎律髓》卷三○冯舒评:只是地道。何焯评:全篇极写失势无聊之状,读者但见其壮丽也。落句了不觉为败兴语。纪昀评:绰有风格。

《诗辩坻》卷三:“家散万金酬士死,身留一剑答君恩”,王元美称其壮语,然气尽句中,未为佳调。

《围炉诗话》卷一:结句收束上文者,正法也;宕开者,别法也……刘长卿之“白马翩翩春草绿,邵陵西去猎平原”,宕开者也。

《重订唐诗别裁集》卷一四:“家散万金酬士死”,言轻财;“身留一剑报君恩”,言报主;“渔阳老将多回席”,言避席;“鲁国诸生半在门”,言好士。

《昭昧詹言》卷一八:起先写一句,奇警突兀,妙极。或疑次句不称。先君云:“若第二句再浓,通篇何以运掉。”树谓非但已也;此第二句,乃是叙点交代题面本事主句,文理一定,断不可少,所谓安身立命处也。中二联分赋,叙其忠悃声望,高华伟丽。结句入妙。言外多少余味不尽,所谓言在此而意寄于彼,兴在象外。海峰《正宗》独以此一篇入选,所以崇格也。《正宗》之选,专取高华伟丽,以接引明七子。姚先生云:“大历十一年,加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同平章事。十四年,忠臣被逐于李希烈,乃改淮西军为淮宁。此编诗时追改。及忠臣从李泚为逆,文房不及知之。文房刺随州,乃淮西属。”按以此较右丞《出塞》,则气远不及之,觉此仍不免“经营地上”语,可由此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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