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法国]阿兰

和你共眠，在这条白船里，

在波浪滔滔、无底的黑夜之上，

和你共枕，肉体紧贴着肉体，

像两只鸟儿相偎在树枝上。

和你一起做梦，相互交换梦，

你在我梦中，我在你梦里，

和你一起做着同一个梦，

然后一起睡醒，迎着晨曦。

和你一起燃烧，烧得狂乱颠倒，

把你我映得金黄，那爱洛斯之火，

你我都是对方爱啃爱吃的面包，

你我都是对方难以忍受的饥饿。

和你一起交谈，用沉默，用语言，

相互理解，根本无需弄乱或整理

一条条敏感的分歧之线

和这应当保守的微妙的秘密。

和你一起衰老，直到生命穷尽，

尽情地饮你，用着迷的嘴唇，

吸尽你体内令人迷醉的精灵，

从眼前的一瞬间引出永恒。

和你一起死，在这条白船里，

在波浪滔滔、无底的黑夜之上，

和你共枕，肉体紧贴着肉体，

像两只鸟儿相偎在树枝上。

(罗国林　译)

【赏析】

《和你在一起》表达的爱情强烈而迷狂。全诗采用第一人称，激情喷涌、炽热无比： “我”要和你共眠，“我”的爱人，“我”要和你在这条白色的大船里同床共枕，“我们”一起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在这无底的黑夜里起锚，“我们”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像两只在树梢上相依相偎的鸟儿一样。“我”要和你入睡，一起做梦，“我们”的梦相互交织，你在“我”的梦中，“我”在你的梦中，“我们”一起做着同一个梦，然后“我们”一起在温和的晨曦中同时醒来。“我们”心中那爱之火熊熊燃烧，像要把你我烤焦，“我们”一起在爱神点燃的大火里燃烧，爱让“我们”心绪狂乱，爱让“我们”颠倒了是非、黑白。“我们”谁也离不开谁，“我们”是对方爱啃爱吃的面包，是对方生命的依靠，看不见对方“我们”将难以忍受内心的饥渴。“我们”心灵相通、心有灵犀，“我们”可以用任何方式交流，无论是借助语言，还是用沉默的眼神，“我们”都能准确地理解彼此的所思所想，在情感和思想的网络世界里，“我们”能够弥合那一条条最细微、最敏感的分歧线，“我们”不会弄乱，也无需整理“我们”的思想情感，一切都是那么的流畅、毫无滞碍，就连那应该保守的最微妙的心理秘密“我们”也一起甜蜜地分享。“我”的爱人，“我”将和你一起衰老，“我们”手握着手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会深情地吻你，用“我”的嘴唇表达“我”对你万年不变的情意，你就像那令人迷醉的精灵，让“我”永远也吻不够，“我们”每一个瞬间的甜蜜的吻，就像是经历了无数的世纪。亲爱的，“我”将和你一起死亡，在“我们”共同拥有的这条白色大船里，“我们”一起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在这无底的黑夜里起锚，“我们”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像两只在树梢上相依相偎的鸟儿一样。

阿兰在这首诗中对热恋中的人们的心理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摹，形象刻画了被爱火烧灼的恋人之间生死不渝、须臾不可分离的心理特征。象征手法在这首诗中的运用是非常明显的，诗人用白色的大船象征着圣洁的爱情之巢;波涛汹涌的大海和无底的黑夜象征着残酷的现实生活;面包象征着爱情对于生命的意义如同食物对于肉体的意义;敏感的分歧线象征着人们思想观念的分歧……这首诗歌基本上是纯粹的抒情，几乎不涉及景物描写，诗人笔下的意象都是对强烈情感的阐释，紧贴着的肉体、相依相偎的鸟儿、纠缠的梦境、燃烧的火焰、饥渴的嘴唇、默契的神情、紧握的双手、迷醉的热吻等等，这些意象无论是诗意想象，还是心理体验，中间都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把它们联结成一个整体，那就是爱，是人间最强烈的情感。

马克·阿兰的诗歌中既有象征主义诗歌的晦涩、深刻的特征，也有超现实主义诗歌的奇谲、混乱的特征，它的象征涵义可能是多方面、多角度的，读者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联想。

(杜绣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