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法国]阿波利奈尔

五月明媚的五月泛舟在莱茵河上

靓女们在山峦高处眺望

人面多么佳丽无奈船已远航

船啊你让沿河两岸杨柳啜泣悲怆

然而繁闹的果园在后面呈现

五月的樱花落红一片

仿佛我心上人的纤指

凋零的花瓣宛如她的眼睑

河边大路上茨冈人缓缓走过

牵着一头熊一只猴一条狗

在莱茵河葡萄地里渐行渐远

跟在毛驴拖曳的大篷车后头

五月明媚的五月把葡萄

和蔷薇的柔蔓缀满废墟

岸边柳丝芦苇和葡萄的花枝

在莱茵河的微风中摇曳絮语

(徐知免　译)

【赏析】

这首诗是阿波利奈尔于1902年5月在德国霍内夫附近的洛伊特斯多夫所作，这时他正热恋着英国少女安妮，但未获青睐，所以此诗中充满了惆怅之情。五月是孟夏之季，阳光明媚，繁花锦簇，凉凉的微风吹起莱茵河的涟漪，泛舟在河面上是如此惬意。更有那远处山峦上美丽的姑娘们，正在向这里张望，多么想与她们分享这迷人的风光啊!可惜船却漂向了远方，姑娘，你是多么的美啊，热爱的心情还未曾向你表达。停不下来的船啊，你看不见我的伤心沮丧都让沿岸的杨柳含悲咀怆吗?岸边果园各种果树尽显风采，那五月的樱花却已经落红一片，仿佛我心上人的纤纤玉指惹人怜爱，就连凋落的花瓣也像她那粉嫩的眼睑一样摄人心魂。河边大路上的行人渐行渐远了，只留下我孤独地在这莱茵河上漂流。明媚的五月是生长的季节，葡萄和蔷薇已经用它们嫩绿而柔软的蔓条给古旧的建筑披上了绿装，它们和岸边的柳丝、芦苇在和煦的微风中传递心中的秘密。而我的爱情将在哪里生根发芽呢?

这首诗一共有四小节，第一小节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美丽的姑娘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撩动着诗人的心弦，可是诗人的爱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命运的小船就已经漂向了远方。这是多么让人沮丧惆怅啊。第二小节是诗人对恋人形象的回忆，从她的纤纤玉手到她那迷人的眼睑都让诗人魂牵梦绕，这些美好的意象更增添了诗人失恋后的苦闷之情。第三小节诗人把目光投向了河边的行人，他们拖家带口地渐行渐远。这一组意象富有双重意味，行人本是一个孤独的意象，这暗含着诗人内心的孤独;可是这个行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家人和宠物、家畜的陪伴，这又暗含着诗人对爱情和家庭生活的渴望，更加反衬出此刻诗人独自在河中漂泊的失意和惆怅之情。第四小节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岸边的景观，在这个生长的季节，葡萄、蔷薇、柳丝和芦苇都已经在蓬勃生长，它们给世界带来一片生机，连破旧的建筑也换上了新装。而风中飘来的这些植物散发的阵阵清香如同它们的窃窃私语，既像是在交流着它们的爱情，又像是在嘲笑诗人的失恋。又或者可以理解为这些意象所带来生机也预示着诗人对未来充满希望。诗人在结句表达的意思比较模糊，让读者可以从多个角度去理解。然而正是这种含糊的语意，使这首诗意蕴悠长，耐人寻味。

此诗写得情景交融，情中有景，景中有情。诗人以拟人化的手法让杨柳啜泣悲怆，让葡萄藤和蔷薇蔓、柳丝、芦苇都含情私语。这一方面强化了诗歌的情感，一方面又使诗歌意象更加生动而富有意趣。

阿波利奈尔曾主张把立体派的画论移植到诗作中去，抛弃外界事物或思想习惯给这些物象所确定的框框，把来自各方的回忆、感觉、思想和言论综合起来，而不去考虑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他认为这样人们才能解放本能，达到更高层次的现实——超现实。为了使人们内心的诗意和严肃的理性分开，他在诗作中增加滑稽词语、粗俗词语和文字游戏。有时语调突然发生变化，以求得到突兀、新颖的效果。诗人像行色匆匆的过客，记录掠过他眼帘的现代生活物象： 火车、路灯、有轨电车、埃菲尔铁塔以及一切具体的异乡风光。《五月》这首诗中的场景转换，就是按照诗人目光的自然扫视而完成的，体现了诗人的这种主张。

(杜绣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