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向卧龙生“偷招”

2024-02-14 可可诗词网-金庸武侠小说 https://www.kekeshici.com

        武侠小说顾名思义是有武有侠,写“侠”要写得痛快淋漓;写“武”当然也要写得十分好看才行。然而如何写“武”却是武侠小说家们的一个重大技术问题。最初的武侠小说作家们写“武”还多是实写、写真实的武打击技,但由于写得太实了,就没有了想像力,让读者读来干巴巴的,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梁羽生先生说:“正常的武技描写吃力不讨好,于是近年来的‘新派武侠小说’就出现了一个开倒车的现象,即由‘武’而‘神’,种种离奇怪诞的‘武功’在小说家笔下层出不穷,即如金、梁,亦不自觉地走上这条歪路。”
        梁羽生在这一点上有点过于拘谨了,武侠小说怎样写“武”,怎样设计写武打的场面,这里完全不需要现实主义。关于这一点,台湾远流出版公司总经理詹宏志说金庸的武侠小说书写史,其实是一个类型历史的建立,他所累积出的武侠类型小说的规律,是作者与读者之间共同的“契约”。
        詹宏志举例说,《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生气张无忌不了解她对他的情谊,啪地打了他一巴掌,“跳过两幢房屋,一片森林后就不知踪影”,非常荡气回肠。詹宏志解释说,金庸的读者同意,默许“跳过两幢房屋,一片森林后不知踪影”,这样的“江湖传统”,并不追问这类“江湖传统”规律在现实世界的可行性。而这种“想当然耳”的江湖传统,事实上是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一种“契约”关系。这种“契约”关系愈深厚,代表类型历史的建立愈稳固,因此造成了广大读者的快速沟通基础。
        梁羽生在这一点上批评金庸写武写得太离谱,且有“偷招之嫌”:
        “金庸初期的小说(在《射雕英雄传》之前),大体上也还是正常武技的描写,笔下的英雄尽管招数神妙、内功深厚,也还不能算是离谱。到《射雕》之后,则越来越是神怪,其神怪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梁羽生。
        “《射雕》中的西毒欧阳峰用头走路,手下蛇奴驱赶蛇群从西域来到中原;《神雕侠侣》中的寿木长生功,九阴神功,九阳神功;以至现在的《天龙八部》中的什么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功等等都出来了,真是洋洋大观,就差没有‘白光一道’了(《天龙八部》中的六脉神剑,能用剑气杀人,也近乎放飞剑了)。
        “其实即使漫无边际的幻想,也是有时而穷,神神怪怪,变来变去,渐渐也就变不出什么新花样的。于是就互相模仿抄袭,谁有较为新鲜一点的怪招一出,就群起而仿之。
        “金庸曾在报上撰文,谈及‘新派武侠小说’的流弊,也曾指出这一点。这确是目前武侠作者所犯的通病,即以金庸自己而论,也是不免。”
        “金庸的《天龙八部》前不久刚写过的一段情节,一个武功极低的少林寺小和尚,突遇城缘,得逍遥派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把几十年的功力都送给了他(功力怎么能送给呢?据说是那高人和他以头碰头,在他天灵盖上一撞,功力就全部过去了云云),于是这个小和尚顿时就成了一流高手。这真是怪得难以思议。
        “但这个怪诞的传功办法乃是台湾武侠小说家卧龙生的创作。卧龙生有一部小说《玉钗盟》,书中主角徐元平就是得到少林寺一个功力极高的老和尚,用开顶大法将几十年功力送给了他,于是老和尚坐化,徐元平则成一流高手的。
        “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武侠小说的神怪与法,已经是走进了死胡同,越走越窄了。所以,即使是金庸这样一位最擅长于构思的作家,也难免有想不出新招之苦。”
        梁羽生为此推崇金庸《雪山飞狐》中的武打设计:
        “金庸《雪山飞狐》中苗人凤与胡一刀的比武,两人生死决斗又惺惺相惜,白天激战,晚上抵足而谈,比武历时三日,每日都有不同的变化。除了两个主角之外,并穿插以周围的人各式各样的活动。在比武过程中突出了主角的性格,描写了周围的人物,渲染了现场的气氛,又从正面侧面,或淡描,或浓抹地勾勒了主角高超的武艺,读者看得紧张,‘过瘾’,这一大段高明的描写,就丝毫没有神怪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