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女豪杰

2019-05-24 可可诗词网-通俗小说 https://www.kekeshici.com

        岭南羽衣女士著,谈虎客批,前者即罗普,后者为韩文举。五回, 未完。1902年至1903年以每期一回连载于《新小说》第1至第5号。 1960年5月中华书局版 《晚清文学丛钞.小说一卷》 (阿英编) 收 入。
        
        小说演19世纪俄国虚无党女杰苏菲亚的故事。苏菲亚生于1854年10月, “是彼得大皇帝所出的支裔。”她两岁识字,五岁能诗,“秀慧无伦。”在大学,她 常“议论纵横,好为诡异”,被守旧的父亲迫令废学,于是,躲在家中读遮尼舍 威忌 (车尔尼雪夫斯基)、笃罗尧甫 (屠格涅夫) 等的“禁书”,这使她“大为 所感,于是慨然以救世自任。”1871年,17岁的苏菲亚与大侠济格士奇联盟,创 立了“革命团”,即虚无党,其宗旨是: 用破坏手段,打破旧制,鼓舞天下大众 起来斗争,以求得平等自由之乐。为了这个宗旨,苏菲亚扮成贫女,到乌拉山 矿去讲演,号召人们“齐心合力”,把“大公局” (政府) 拿到手里,把土地平 均分了,造一个“公公平平的世界”。她还到农村去宣传了一个多月。后来,当 她从佐露州磨粉公司演讲出来时,被一个在京追求她不遂而今当了“大暗查”的 人告密,并被捕入狱,她因不向狱卒行贿而被关进了 “最黑暗最肮脏的房子”, 受尽了种种折磨。与她十分投契的同学晏德烈赶来告诉她,说大伙要营救她出 狱,她异常感动,但以一不牵累同志,二避 “不是光明正大”之嫌,三想借此 读书养神、“再研究好些哲理”而拒绝了。她不怕坐牢也不怕杀头,认为这“正 是意中事咧”,自己 “是拿定了宗旨才出来办事的。”她打算写小说来宣传自己 主张,觉得这跟“亲到外头演说一样。”晏德烈被说服了,他告别了她去拜访大 学好友、现在警察署当三等书记的鲁苏业,听鲁苏业畅谈认识宗旨,从根底上 生出见识,才能革命到底的宏论。鲁苏业还把敌人将缉捕晏德烈的秘密消息告 诉了他,在工人赫子连巧妙掩护下,他脱险了。赫子连随之到彼得堡,参加革 命团,干了许多出色的工作。有一天,赫子连下乡,听见纺织工场有一女的在 讲演,颇似苏菲亚,他急忙大步走了进去……小说到此而辍,留下了永久的悬 念。
        小说初步刻划了一个资产阶级女革命家的形象。她美丽、聪慧,学生时代 就表现出对封建专制的叛逆精神,在接受了俄国民主主义思想家的新思想后,确 立了 “救世” 的思想。她创建了以暴力推翻封建专制为宗旨的虚无党,又深入 工厂、农村去宣传,发动劳苦大众起来争取平等和自由,她不怕困难,不避艰 险,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崇高的信仰进行着毫不妥协的斗争。
        作者歌颂这样一位“东欧女豪杰”,首先意在通过她来为天下妇女扬眉吐气, 鼓吹女子革命。小说开头在发表了“一定先有那造出 ‘造时势之英雄’ 的时势, 这些英雄才能够跟着造去”,“古来所有惊天动地大事业” 都不是 “靠着一个英 雄便做出来”的议论后,特意写道:
        
        但只有一件奇事,你看那古今东西历史上英雄的招牌,都被他们 男子汉占尽,我女孩们便数也数不上十个二十来。开口便道甚么大丈 夫,甚么真男儿,难道不是丈夫,不是男儿,就在世界上、人类上分 不得一个位置吗?这真算我们最不平的事了! (第一回)
        
        小说描写苏菲亚,就是要说明,妇女是可以做惊天动地大事业的,是可以 同男子一样,平起平坐,分得一个应有位置的。在封建传统异常深固的中国,深 受种种束缚的妇女,小逾闺门尚且被视为“大逆不道”,面对这位目光远大,意 志坚强,舍身于“改变世道”大革命的女豪杰,其心灵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小说不仅将这位新时代的 “东欧女豪杰”与中国的传统女性作对照,而且 更与那号称男子的作对比。作品中那个被西洋妇女抚养长大的中国弃女华明卿 就如此感叹:
        
        可恨我国二百兆同胞姊妹,无一人有此学识,有此心事,有此魄 力。又不但女子为然,那号称男子的,也是卑湿重迟,文弱不振,甘 做外人的奴隶,忍受异族的凭陵,视国贼如鸿毛,弃人权若敝屣,屈 首民贼,摇尾势家,重受压抑而不辞,不知自由为何物。倘使若辈得 闻俄国女子任侠之风,能不愧死么? (第一回)
        
        要知道,小说发表的头一年,即1901年9月,帝国主义列强逼迫清政府签订了 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向本已贫困的中国人民勒索了高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 的巨额赔款。再前一年,八国联军发动的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无比深 重的灾难。这种种,无不说明那些当权的男子,早就该“愧死” 了,而对那个 “龙上之凤”,即陷中华民族于苦难深渊的西太后,作者更明确表示:“往后民贼 净尽,便是咱们要和那女贼宣战的时候了!”
        小说表现了强烈的反专制、求平等的思想。苏菲亚的同志裴莪弥控诉专制 政治的罪恶:“原来敝国是个金字招牌天下闻名的野蛮专制国,上头拥着一个沐 猴而冠的,任他称皇称帝,说什么天下一人,又说什么神圣不可侵犯。……最 可恨他的前后左右,更有好些毒蛇猛兽托生的贵族,往往贱视我们寻常百姓,嗤 为蚁民,任意糟蹋,涂我耳目,缚我手足,绞我脂膏,毒我心腹,偏害了我们 无数平民,生不欲生,死不得死。”她说的是俄国,却也正是中国封建专制统治 的真实写照。故华明卿自然就说到中国:“政府严办会党,查禁报章,压制学生, 牵连家属,凡有谈维新说自由的,都被杀逐。奸人当朝,正人避地,弄得国势 危弱,民不聊生……”(第一回)苏菲亚们抨击封建专制制度的思想,是建立在 人权平等基础上的。苏菲亚在乌拉山矿对工人们说:
        
        我们平民的耳目口鼻和他们贵族没有两个样儿,正是一般的从天 地生出来,大家都是完完全全一个人。是的,既然同是天地间一个人, 就应该同享那天地造来养人的土地,这才是自然的大道理呀。如今他 们贵族却是用着人间的野蛮的势力,把那自然的大道理都压倒了,为 什么还要忍着气容着他呢?” (第二回)
        
        因此,她号召大家,把那个变成了一个人的“大私局”(政府)拿过来,真正变 成为众人所有的“大公局”;她鼓励工人们起来罢工,勇敢地斗争,说:蚁多可 以抬象,蝗飞可以蔽天,“总要我们平民一心一德,这却什么事情做不来!”
        在第三回,作者还借晏德烈的口,痛斥路易十四关于 “朕即国家”和那些 “不通的政治家”所宣扬的“君权神授”的谬论,揭示了推翻专制政治已成不可 避免的历史发展趋势: “如今人的脑袋里头既都有了一个社会平等,政治自由, 是个天公地道的思想,这便任凭他有几十百个路易十四做皇帝,梅特涅、俾斯 麦做宰相,也不能够挽回这个气运过来的。”
        要推翻专制统治,就要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用裴莪弥的话说,就是:“最 先则求之以泪,泪尽而仍不能得,则当求之以血。至于实行法子,或刚或柔,或 明或暗,或和平,或急激,总是临机应变,因势而施。前者仆,后者继,天地 悠悠,务必达其目的而后已。”她还说: “若不用破坏手段,把从来旧制一切打 破,断难造出世界真正的文明。”
        正因为小说如此鲜明地提出了革命的目标和斗争的手段,所以资产阶级革 命家冯自由称它是“革命宣传品”(《革命逸史》第三集)。阿英也说:“书虽只 五回,很富于煽动性。攻击专制,不遗余力。虽以无政府人物作骨干,而主要 目的,却在宣传推翻中国的专制政体。” (《晚清小说史》) 《东欧女豪杰》以它 反对专制、伸张女权的巨大思想力量,极大地鼓舞了刚刚步入20世纪,为革命 风云所激荡的中国人民,尤其是热血青年。《新小说》第五号题词云: “高论千 言出胸臆,有如天马无羁勒。稗官小说能移情,不信但看四种力。滔天洪水起 风波,唱彻英雄革命歌。我亦国民国何在?宝刀一日三摩挲。东欧万里尽阴霾, 戮力齐心拨欲开。故国不堪回首处,男儿能不愧裙钗。”1904年创刊的《女子世 界》第九期,发表署名亚庐的《哀女界》说: “他日义旗北指,羽檄西驰,革命 军中,必有玛尼他、苏菲亚为之马前卒者,巾帼须眉,相将携手。”这些都表达 了时人对苏菲亚的景仰和小说当时在社会上所产生的轰动效应。
        《东欧女豪杰》以人物对话的强烈思辨性和伤时忧国、为女子发扬踔厉的抒 情性,构成了特有的煽惑力;作者那“将我三千斛血泪从腔子里捧将出来”,疾 呼歌哭的情感,更使危亡关头不甘于祖国陆沉的血性男女,受到深深的感染。不 过,也因作者要充分渲泻他的观点,过重于理性的论辩,致使许多对话成了冗 长的政见申述,形象描绘显得比较空泛。
        小说在描写人物和景物时,明显借鉴了中国传统小说的手法,表现出一种 典雅和清丽的特色。例如,小说写 “青春十六”的苏菲亚:
        
        正长得不丰不瘦,不短不长; 红颜夺花,素手欺玉; 腰纤纤而若 折,眼炯炯而多情; 举止则凤舞鸾翔,谈笑则兰芬蕙馥。(第二回)
        
        这是古典小说中常见的骈体,只是它所绘出的不太象俄国少女,倒很象一位东 方娇娃。
        小说写景,虽着笔不多,却也明丽如画。如写在瑞士大学读书的华明卿, “清早起来,但见阴霾四合,天气凄凉,午后乍暖乍寒,陡下了一天大雪,直至 黄昏之后,又是细雨横飞,狂风怒叫。不一会天容开霁,但见浩月一轮,悠然 西上,恰好倒影在那舍弥华湖心,摇摇荡荡。”这里,瑞士的风光、天气的变化 与华明卿起伏的思绪和即将获得关于苏菲亚情况的突变,都自然地融而为一 了。
        《东欧女豪杰》最早在《新小说》连载时,曾称之为“历史小说”,这是因 为苏菲亚实有其人,而小说正是“一部写苏菲亚历史的书” (阿英《晚清小说 史》)。1905年,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第15号上署名无首的《苏菲亚》一文说: “苏菲亚为虚无党圣徒,《东欧女豪杰》略尔其名。”苏菲亚的事迹在日本译著的 《鬼啾啾》、《俄国奇闻烈女献狱》、《妇女立志欧洲美谈》、《俄国虚无党事情》、 《虚无党退治奇谈》等书中皆有记载(《明治文化全集》第13卷)。但作为历史 小说,这部作品没有全面反映苏菲亚一生的活动和业绩。它只侧重采撷了与当 时中国社会现实密切相关的片断。“谈虎客”在批语中高度赞扬苏菲亚以身殉公 理的品格,对于小说所鼓吹的革命,希望中国的读者 “幸毋以对岸火灾视之” (第二回后总批),这既揭示了小说取材的特点,也道出了作者借他人酒杯浇自 己块磊的创作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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