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人的双臂像一对天鹅……》

叶赛宁

我恋人的双臂像一对天鹅，

在我金黄的鬈发里潜游出没。

普天下所有的人哪

都一唱再唱这支爱情的歌。



在遥远的往昔我也唱过它，

如今又把这同一只歌唱起，

因此那浸透了柔情的字眼

又深深地呼吸生命的气息。



假如任心儿尽情地爱，

它就要变成个大金块，

然而德黑兰的月亮呀

无法使这支歌暖心怀。



我不知该怎样度过此生：

在心爱的莎嘉的抚爱中耗尽?

还是到晚年的时候战战兢兢，

因往昔放肆的歌唱而悔恨?



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

有的娓娓动听，有的悦目赏心。

如果一个波斯人编不好歌，

他永远也不能算作设拉子人。^*



由于这些歌而谈起我的时候，

你可以在人们中间这样说道：

他本来可以唱得更柔和、美妙，

可是一对天鹅竟把事情弄糟。

(顾蕴璞 译)

【注释】 设拉子： 伊朗地名。

【赏析】 这是叶赛宁在精神创伤愈合以后写的一首歌颂爱情的诗。它选自叶赛宁的抒情组诗《波斯抒情》，这个集子是他在1924～1925两年的时间里，出行乌克兰、克里米亚、土耳克斯坦和高加索等地的时候完成的。它充满了浓郁的东方情调，是叶赛宁抒情诗中一颗瑰丽的明珠。

在遥远的东方，叶赛宁为自己虚构了一个心爱的姑娘——莎嘉，她的原型是苏巴统一中学的一位教师，她与诗人仅有一面之交。然而，叶赛宁却在诗中一唱再唱，反复咏赞这个美丽动人的波斯女郎。

这首诗从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入了一个甜蜜温馨的世界。在 《波斯抒情》这个诗集里，诗人不止一次地把恋人的手臂比做天鹅，爱的河流里余波荡漾，一对纯洁、优雅的天鹅轻轻拨动翅膀尽情地玩耍、嬉戏。这幅爱与美的图画不由得使人联想起为许多西方画家所迷恋的《丽达与天鹅》的神话故事，人们很可能自然而然地被它带到另外一个理想的彼岸世界。

在诗人的早期创作中，也曾唱过爱与生命之歌。只是由于后来经受的精神创伤，才把诗人引向了打架斗殴、酗酒闹事的歧途。他不只一次地更换妻子和情妇，想以此来转嫁他对祖国和故乡的爱而引起的精神痛苦，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玩世不恭非但没能使他得以解脱，反而使他一度远离了人类美好的感情。而今叶赛宁“又把这同一支歌唱起”，正标志着他生命的复苏。

他吸吮着爱的芬芳，又思念起遥远的祖国。这个时候，他的竖琴突然滑出了一丝忧郁感伤的调子：波斯再好，姑娘再美，毕竟是他乡异地，无法与亲切而温暖的祖国相比。在远离祖国的地方幸福也不会长久的。

诗人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之路，调子渐渐下沉：是继续沉醉在爱河中，在恋人的抚爱中耗尽年轻的生命，还是等待暮年回首，虚度此生而空悲切?一个波斯人若编不出好歌，尚且永远不能算作“设拉子人”，那么作为一个诗人更应该唱出柔和、美妙的歌来，但却因沉湎于爱河不能自拔而背弃了自己的使命。从前面几首诗的线索可以推测，最后一句“天鹅把事情弄糟”，恐怕指的是心上人又爱上了别的小伙子，而使诗人弹出了不和谐的音响。全诗在此戛然而止，留下的是难言的，无可奈何的忧伤。这首诗写的是既甜蜜，又痛苦的爱，因此整首诗的调子由喜转忧。可以说，“迷人的感伤”是叶赛宁抒情诗的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