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次考试

2018-08-28 可可诗词网-散文精选 https://www.kekeshici.com

从旧书摊上买回一本何为的《我的第二次考试》,望着薄薄的小册子,细心地翻着泛黄的书页,思潮起伏,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一九七八年夏天,我第一次参加了高考——那已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次考试了。当时我在一个汽车运输单位工会工作,说是工会,其实二三百人的车队,什么工作都要管,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从宣传到保卫,从职工福利到文艺活动几乎囊括了车队的诸多工作。好在当时年轻,无论多辛苦,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第一次参加高考,我多少有些盲目,但又很幸运,那个秋季,我收到了一所大学录取通知书。

在我们那个基层单位,这无论如何也是破天荒的事情,领导和师傅们都很高兴,而我自己却犹豫了,那时我已有了正式工作,每月领着36.5元的工资,又脱产到了工会工作,而自己对学师范又不太满意。恰在这时,单位领导极力挽留我,他们觉得机关的年轻人太少,希望我能留下来,并主动提出给我解决入党问题。

我含含糊糊地答应了,这个秋季就是在矛盾踌躇中度过的:一方面大学通知报到的日子临近,一方面单位为我解决入党的工作开始运作,那时入党是个天大事情,一个单位常常几年发展不了一个党员,即使你有条件也要有发展指标才能解决,单位要搞群众评议,要到父母单位和祖籍外调,总之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一个生产单位的领导又确实不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专门为一个小青年一路开绿灯。总之,入党的工作缓慢地进行——先是秋风萧瑟,继而落叶飘零,直到雪花飘飘——大学报到日期彻底过去,我的大学梦破灭……还好,那年的年底,我终于入了党,加入了这个先锋队组织,其时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闭幕,改革开放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本来放弃了这次上大学的机会,我上大学的心愿枯萎了,但一九七九年初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死灰复燃,推着我第二次走迸高考考场。

其实对基层的普通干部职工来说,七十年代末留下深刻记忆的是两次长工资。1978年下半年和1979年初,中国经历了两次涨工资,这是两次在企业震动极大的事件。从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末,职工的工资基本上是冻结的。一个人到企业、从学徒工的18元到两年后转成一级工的30元,再到几年后的二级工的37元就封顶了,不可能长了。许多拉家带口工作多年的工人也就是二级工,生活负担可想而知,而更多的人从五十年代定级后就没动过窝,那么迫切希望调级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以我的母亲为例,解放战争中就参加革命工作,五十年代定为21级直到七十年代,一直是53元,这个干部级别是大学毕业生最初定级的级别。

大概是多年来第一次调级,又恰逢全社会在宣传按劳分配的理论,国家在调整工资时也采取了“按劳取酬”的方法,即只给表现好贡献大的职工调资。两次调整工资一次是10%,另一次是40%0从理论上讲这种方法是对的,但在实际推行起来,却让基层遇到了大麻烦:谁的贡献大谁的贡献小是很难量化的,结果常常只能票选,这往往又让真正老实肯干的人落选。两次调整工资下来,我们单位干部威信扫地、职工怨声载道,没人愿干活了,生产直线下降。本来是希望通过调整工资给人们鼓干劲,却适得其反。这无疑是大大出于那些“肉食者”的预想的。这也是为什么以后再也不搞此类方式调整工资了。

单位生气全无,生产陷于困顿。我那颗希望在基层干点事业的心完全枯萎。苦闷彷徨,自己也不知出路在哪儿?没办法,参加高考,几乎又成了唯一出路。但这次又与第一次参加高考不同,是预备党员了,我不得不完全靠业余时间、完全把自己打扮成准备扎根车队干事业的样子,只能利用周末和晚上的业余时间更有计划有准备地备考。我参加了市图书馆的数学辅导班,我通过中学老师找了一位地理老师重点辅导地理,我甚至参加英语辅导班,因为这都是我在1978年高考中丢分较多的科目。

汽车运输单位管理人员十分辛苦。那时车队的车辆还都是本地修配厂自己攒起来的卡车,连一辆正牌的“解放”“东风”都鲜见。这种车辆的车况可想而知了。我们每天早晨都要六点多钟赶到车队,帮助司机往水箱加热水、帮助司机摇车点火,直到把每一辆运输车都派出去才能喘口气。傍晚要等到最后一辆车都归了队,才能离场。若汽车坏在外面更麻烦,还要派车拉着修理工具去救车……如此等等,晚上八、九点钟回到家是常事。平常季节还好说,冬季寒风刺骨,顶着西北风骑半小时车到车队,周身已凉透。晚间在冰雪泥泞的道路上骑行,常常到家已是浑身发僵。

五六月正是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也恰恰是汽车年检的高峰期,是车队最忙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车管所都要对运输车辆进行集中的年检——就好比是车队高考——是运输车队一年间最紧张最忙碌也是最辛苦的时期。运输车队的车辆一年间东奔西跑拉水泥拉石子拉白灰……车辆脏得已经不成样子。为了应付年检每年不得不进行一番彻底的清洗。每天我们这些管理人员与司机一样穿着高脚雨靴,钻到车盘底下,用水龙头冲洗车身,再用小铲子一点点地刮车架子上的油垢……黎明即起一直干到夜幕降临,然后踩着满地横流的泥水收工。别人尚且不辞辛苦,我一个青年职工预备党员当然更不能退缩不前了。但高考一天天逼近,我的心也火烧火燎。我知道自己跳出车队的唯一出路就是考大学,所以回到家虽然很疲惫,依然会趴在书桌把台灯点亮……

七月流火,高考也在酷热中进行。当打开高考语文考卷,发现作文是阅读《第二次考试》,然后改写为“陈伊玲的故事”。说实话,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作家何为写于50年代的一个散文名篇。《第二次考试》的主要内容是:声乐家苏林教授参加合唱训练班招生,初试时发现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陈伊玲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然而复试时却判若两人,大失水准。这让苏林教授大为困惑,他不得不深入学生家庭亲自查访,了解到陈伊玲是个转业军人,刚分配到工厂工作。但两天前她住地附近因台风造成电线走火,酿成火灾。陈伊玲为了安置灾民,忙得整夜没有休息,最终影响了复试的成绩。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苏教授说:陈伊玲的第二次考试已经合格,她被录取了!她完全有条件成为一个优秀的歌唱家。

何为的这篇散文我是第一次读到,并且是在高考考场这样特殊的氛围下,但她却触动了我的心弦,我伏案疾书,一挥而就。

我清楚地记得,答完试卷走出考场时,天上飘着丝丝细雨,我没有打开带来的雨伞,而是冲进雨雾中,那清凉的雨丝,湿润的空气,让人感到舒畅欢愉……

秋天,我叉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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