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唐组诗名。五古。杜甫作。见《杜诗详注》卷四。郭茂倩将它们收入《乐府诗集·横吹曲辞·汉横吹曲》。作于天宝十四载(755)四月。诗中通过一个脱身而归的士兵的诉说，揭露唐玄宗黩武好战，过宠边将，遂使安禄山跋扈骄恣，养虎贻患，表现出作者对时局的深切关注。组诗共五首，既一气连贯，又可独立成篇。一首叙应募和辞家情事，二首记途中之事，三首言边将贪功生事，四首写主将气骄欲叛，五首写士兵不欲从逆脱身而归。明张綖曰：“前四章，著明皇黩武不戢，过宠边将，启其骄恣轻上之心。末章，直著禄山之叛，以见明皇自焚之祸也。”(《杜诗通》卷二)其中第二首最为著名：“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 恐是霍嫖姚。”叙写出征队伍雄壮严整的声威和肃杀悲凉的气氛十分传神，宋刘辰翁评曰：“其时、其境、其情，真横槊间意，复欲一语似此，千古不可得。”(引自《杜诗镜铨》卷三)诗中“落日”二句是传世名句，后句“马鸣风萧萧”化用《诗经·小雅·车攻》中“萧萧马鸣”成句，加一“风”字，使全句更加动荡流走，并增强了关塞苍凉悲壮的氛围。

 

 

     本诗以一个入伍新兵之所见，写出了出征军旅紧张的行军生活、严明的军纪，读起来给人一种清新畅达的感受。诗人以写实的手法、洗炼的笔触勾画了日暮、傍黑、月夜三幅军旅生活画面。这三幅画面既勾勒出威严雄壮的军容气势，又描摹了出征大军的三个场面：暮野行军场景中落日大旗、马嘶风萧，充分显示了队伍的威严雄壮。沙地宿营的场景足以表现军容的壮观、军纪的严明。月夜静营的场景不仅写出了军纪的森严，也创设了寥廓、悲壮的氛围。最后以新兵的叹问和猜度收尾全诗。这一点睛之笔为全诗注入了不尽的余味!

 

【全诗】

 

《后出塞五首·其二》

.[唐].杜甫.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注 释】

 

①诗人先写“出塞”九首，后又写“出塞”五首，加“前”、“后”以示区别，这是“后出塞”的第二首。

 

②东门营：指设在洛阳城东门附近的军营。

 

④河阳桥：横跨黄河的浮桥，在今河南孟县，是当时由洛阳去河北的交通要道。

 

⑤悲笳：笳声悲咽，指静营之号。笳，胡笳，西北少数民族的一种管乐器。

 

⑥霍嫖姚：指西汉名将，嫖姚校尉霍去病。

 

【导读入境】

 

辞别了家人，一大早来到了洛阳东门的军营报到。随队开拔，傍晚就到了孟县横跨黄河的河阳桥。队伍继续前进。落日西照，军旗漫卷，战马嘶鸣，朔风萧萧。太阳下山了，队伍开始宿营。在平坦的沙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千上万个帐幕。各部的首领正在召集自己的戍卒，整齐而有秩序。

 

月上中天，因军令森严，万籁俱寂，荒漠的边疆大地显得那么沉寂。这时静营的号令响起来了。那悲咽的笳声在这寂寥的夜空回旋，……使出征的士卒们感到无限的凄楚和悲切。

 

这些对入伍的新兵来说，是那样的新奇，不可思议! 不免暗自揣度：领兵的是谁呢? 一定是一位治军有方韬略过人像西汉嫖姚校尉霍去病那样的将领吧!

 

【赏析】

 

《后出塞》是乐府旧题，属鼓吹曲辞中的横吹曲。这首《后出塞》是唐代诗人杜甫所作。唐玄宗天宝末年，安禄山尚未叛唐之前，常常妄开边衅，以功邀宠。唐玄宗因好大喜功，过宠安禄山，以形成了养虎贻患的局面，安禄山志骄气横，随时准备杀向长安，一场浩劫即将发生。为了揭露安禄山的真实面目，告诫君王，杜甫写下《后出塞》五首，借用一个投军边塞而又脱身归来的战士的自述，表现了当时有些人从渴望到边塞建功立业到幻想破灭的历程，并深刻反映了唐王朝岌岌可危的局势，向执政者敲响警钟。本文所选是这组《后出塞》的第二首，重点突出战士投军， 初入军营的感受，并暗喻军中主帅有开边邀功意。由于当时安禄山尚未公开反叛，诗中所写军容严整，号令森严，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这种句式，在乐府民歌中经常可见，“朝”、“暮”领起全句，叙说着时间、空间的转换。早上，官府在洛阳东西城门“上东门”招兵;晚上，入伍的战士被分送孟津县河阳桥边集结待命。唐玄宗时，洛阳上东门有军营，故曰“东门营”。从洛阳到蓟门守边，必须经过洛阳东门和孟津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以下八句形象刻划了一幅黄昏到夜深的宿营图。特别是“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等句，“其时、其境、其情，真横槊间意，腹欲一语似此，千古不可得。”(刘须溪语)你看：黄昏时分，落日馀辉映射着火红的将旗，晚风中，战马嘶鸣，既表现出那千军万马的壮阔场面，又渲染出军营严整肃穆的气氛。大旗，特指大将所用的红旗。《通典》卷一百四十八：“陈(阵)将门旗，各任所色，不得以红，恐乱大将。”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自招”，写出了军营的严整有序：沙滩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帐篷，队伍依照序列在一起宿营。月夜降临，清冷的月光传送守夜的击柝声，军令威严，军营夜无喧声，一片空寂，使人觉得有些寂聊之感。忽然，军营中又响起静营的号，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军营之中，以笳声为号，加一“悲”字，可见其声激越，有悲壮之感。悲壮的笳声和严整的号令遥相呼应，使得本来“含笑看吴钩”的狂傲少年立即感受到军令的约束，从军的凄苦，“惨不骄”一语，叙说了投军“壮士”心绪的变化。

 

诗的最后两句，借用历史典故，称赞招兵统兵的主将，并微含讽意，讥讽朝廷的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和边将的妄开边衅，以功市宠。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嫖姚即剽姚，汉武帝时，霍去病为嫖姚校尉，多次跟大将军卫青出塞攻打匈奴。这里以霍去病比领兵主将，一个“恐”字，语意双涵，既有赞美其治军严整，令行禁止之意，又暗寓其如霍去病有勤远开边之意。

 

《许彦周诗话》谈及诗歌创作甘苦时说：“诗有力量，如弓之斗力，未挽时不知其难也;及其挽之，力不及处，分寸不可强。”许彦周特别推重这首诗，认为“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和“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等句写得特别有力量“不容他人到。”的确，杜诗大多是经过千锤百炼，既炼字又炼意。这首诗就是在乐府行云流水般的随意挥洒中，却又字句工整，警句迭出，加之气势恢闳，雄浑悲壮，在杜甫中亦属上乘。

 

 

【思考题】

 

请你再分析一下结尾两句的妙处所在。在你学过的诗歌中还能举出这样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