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雷莱》

海涅

不知是什么道理，

我是这样的忧愁;

一段古代的神话，

老萦系在我的心头。



莱因河静静地流着，

暮色昏暗，微风清凉;

在傍晚的斜阳里，

山峰闪耀着霞光。



一位绝色的女郎，

神奇地坐在山顶上，

她梳着金黄的秀发，

金首饰发出金光。



她一面用金梳梳头，

一面送出了歌声;

那调子非常奇妙

而且非常感人。



坐在小船里的船夫，

勾引起无限忧伤;

他不看前面的暗礁，

他只向着高处仰望。



我想那小舟和舟子，

结局都在波中葬身;

这是罗雷莱女妖

用她的歌声造成。

(钱春绮 译)

【赏析】 这首诗是海涅早期诗歌创作的名篇。海涅在波恩上大学期间，曾受过德国浪漫派代表人物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的专门指导，所以他早期的抒情诗具有浪漫主义风格。德国浪漫派的一个重要特色是善于发掘民歌形式和民间传说的题材。座落在波恩附近莱因河畔的罗雷莱山岩形状奇特，所居位置十分险要，成为民间关于罗雷莱女妖传说的源泉。不少浪漫主义诗人，如布仑塔诺、艾辛多夫等，都发掘这一题材创作了优美的诗歌。曾在波恩上学的海涅，对莱因河畔这一奇特的山岩无疑也兴趣无穷。他创作的《罗雷莱》一诗同以往浪漫主义诗人同一题材的诗歌相比，显得更加精练，更富有诗意，表现出了他高人一筹的诗才。

这首诗比其他罗雷莱题材的诗歌更注重诗的意境，而不仅仅限于渲染恐怖气氛或叙述一个离奇的神话传说。诗中既讲了罗雷莱的故事，又谈到了“我”或诗人本人的思想活动，给人的感觉是诗中的内容既是现实的，又充满着幻想和神秘色彩。无论是谁，只要听说过罗雷莱女妖的传说，又身临其境，来到罗雷莱山岩下湍急的莱因河上，抬头仰望高处的那块奇特的岩石，也许都会生出种种幻想，如果诗人在诗中只是单纯叙述罗雷莱的神话，那么这段神奇的神话给人的感觉也许就不那么神奇了，而这段神话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引起了千万人的幻觉的共鸣。诗人不能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当然，诗人更不能明白的是，莱因河的暮色黄昏景致如此优美，传说中的女妖也如此美貌，可是美给人带来的不是幸运，却是灭顶之灾。这大概就是诗人忧愁的原因吧? 于是，美的景色，美的妖女，美的歌声，忧郁的基调，不幸的结局，将人带入一种诗的意境中。这仿佛已不再是一段神话，而是一个解不开的人生之谜。所以，诗中所用“忧愁”二字使诗的主题深化了。

本诗带有浓郁的民歌气息，原诗采用ABAB的押韵方法，韵律整齐，读来如潺潺流水一般。经音乐家谢尔夏作曲以后，这首诗已成为民间广为流传的一首优美动听的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