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慢

2024-04-24 可可诗词网-金元明清词赏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问春风来处,可经过,几重山?惯偷揭珠帘,轻 将离绪,逗入眉弯。机中织成锦字,更无人、重 到玉门关。架上鹦哥自语,梁间燕子知还。

经年渐减芳颜。愁不断,泪空潸。想东君恩 重,料非薄幸,只是缘悭。妆台懒匀膏泽,盼书 来,重整旧云鬟。难得知心小婢,背人私祝刀 环。

英国翻译家阿瑟·韦利(Arther Walay,1889—1966)在他翻译的 《170首中国诗》 (1929)序言中曾 说中国诗一半是关于离别的。这话也 许不太过份。即如春日闺思,在诗词 中就是很常见的题材。这类词因为写 得多了,就逐渐形成了各种“家数”。 清代号称词的“中兴”,不过说到底, 无论内容和技法,似都未能超出唐宋 的藩篱。尽管这些词作可能十分工 巧,但即使是名家之作,也难脱俯模 就范的匠气,一般词人的作品就更不 待言了。这是文化的历史规定,怪不 得词家,但从中国诗发展的总体来看 问题,未免令人悲叹。薛时雨是清王 朝大厦将倾,整个封建社会即将就木 时期的一位儒士、吏员,其自诩惟雅 爱填词,没有人指出他的词不合格 范,他的朋友们还称他善于音律(见 《藤香馆词》诸序)。这首《木兰花 慢》除了极个别地方略显别扭,不能 说不是流畅可读之作,只是内容谈 不上深刻,手法上则主要袭柳三变直 露铺叙。

词为模拟思妇口吻的代言体。开 头“问春来何处,可经过,几重山?” 以春风发端。冬去春来,阳气上浮, 春风骤起,本属自然,词家不是不明 白这一点,所以这问是故意之问,因 为是春风把主人公的思绪引向悠悠的 远方,是春风撩起她的情思:“惯偷揭 珠帘,轻将离绪,逗入眉弯。”使人 想起李白的《春思》: “当君怀归 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 入罗帏?”春风是联系主人公和她所 思念远人的媒介,情感使她感到春风 应该是有生命的东西,它既然可以 “偷揭珠帘”,自然可以问它“可经 过,几重山?”遗憾的是这给万物带 来生机的春风,带给主人公的只是离 愁别绪,所谓“轻将离绪,逗入眉 弯。”人的面部器官中眼睛似乎是最 能显示感情的,眉目一体,词家惯用 眉之舒敛来描写人的心理情绪,这里 直言离愁入眉,毫不绕弯子,可见其 离愁至深: 不光是情人远行,而且 “机中制成锦字,更无人、重到玉门 关。”此用晋窦滔妻苏蕙的典故。窦 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今 玉门关外) ,苏蕙思念丈夫,因将所 作表思念的回文诗编成织锦花纹寄赠 其夫。词人用此典暗指主人公思念的 对象是她的丈夫,而且似乎是被谪, 自己的心情和苏蕙一样,已经象苏蕙 一样“制成锦字”,但却无从寄予, 其痛苦自然甚于尚能将自己的心意使 远人知晓的苏蕙。更何况“架上鹦哥 自语,梁间燕子知还”都在刺激她的 心灵,加沉她的痛楚。过片“经年, 渐减芳颜。愁不断,泪空潸。”自叙 自己被忧思愁苦煎熬的情状。“潸”, 涕泪之貌。对此,主人公只是自怨自 艾: “想东君恩重,料非薄幸,只是缘 悭。”古人称春神为“东君”,“东 君恩重”,是说春天带给人恩惠和幸 福。“薄幸”,犹言薄情、负心,“料 非薄幸”是说自己相信远行人并不是 负心人,只能怪自己命运不好了。 “悭”,缺少,“缘悭”就是少缘 份,这种难以解脱的痛苦艾怨使主人 公“妆台懒匀膏泽”。心理情态,古 人早已反复写过: “自伯之东,首如 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诗 ·卫风·伯兮》) “君行殊不还,我 饰为谁容。” (徐干《情诗》)对主 人公来说,剩下的只有“盼书来,重 整旧云鬟。”所以她要感谢: “难得 知心小婢,背人私祝刀环。” “刀 环”,原指刀柄尾部的小环,因“环” 与“还”同音,古人多以“环”或 “刀环”代指“还”意。主人公心中唯 一的意念只有远行人归来,以解相思 之苦,不辜负美好的春光。

中国古代诗词写两性情爱,除了 《诗经》时代,很少有描写表现热烈爱 慕、追求的作品,情诗大多以爱情的回 忆和别后的思念为内容。至于写婚后 爱情生活的诗词更为少见,也许李清 照《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可算一 例,只是也写得很理智乃至近于平淡, 但写别离相思的名篇却比比皆是。这 当然是与中国古代两性关系的特点 (在中国封建时代,几乎没有爱情的追 求和竞争,婚姻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决定的)和文化心理有关。不过,虽 然西方诗歌向来较多描写婚前追求和 爱情的诗,但比较而言,写生离死别往 往比写幸福爱情的诗更为感人。如英 国拜伦《当我俩分别时》写别离之 情,济慈《幸福的无知觉》写失恋 的痛苦,华兹华斯著名的六首关于露 西的诗,则是在露西去世以后写的。 日本文艺理论家厨川白村(1880— 1923)认为文艺是“苦闷的象征”,这 大概是古今中外揭示人生痛苦作品最 易感人的原因。不过和西方文艺强调 个人体验不同,中国诗歌就象中国人 的观念感情和思维方式,愈到封建社 会后期愈模式化。因而那些常见的题 材,人人都可以写,不管作者是否有这 种感情体验。奇怪的是,这类作品往往 会被人认为写的不错,这不光是创作 的问题,也有欣赏方面的原因。这类 词中充满了古代诗词中常见的语言、 物象,这些东西因为诗词的反复沿用, 我们的那种以“象”取意、得“象” 忘言的思维定式和欣赏习惯使我们很 容易理解它们的内涵、寓意,连接成 篇,我们也就模糊地受到了感染。我 们感受到的是那种哀伤的情绪,也就 不去深究诗词本身的创造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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