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有着矿石般颜色和猎人般粗犷特征的脸: 石岸般突出的眉弓,饿虎般深藏的双睛,颧骨略高的双颊,肌厚肉重的润脸; 这一切简直就是力量的化身。
        

(蒋子龙: 《乔厂长上任记》)

        蓝先生大概有二十五六岁,一张瘦秀椭圆的脸,中间悬着一支有棱有角的尖鼻。鼻梁高处挂着一对金丝蓝光的小眼镜,浅浅的蓝光遮着一双“对眼”,……薄薄的嘴唇,留着日本式的小胡子,显出少年老成。长长的头发直披到项部,和西洋的诗哲有同样的风度。
        

(老舍: 《老张的哲学》)

        文朴这时候酒已经有点醉了,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脸色也有点青起来了。他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两边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郁达夫: 《烟影》)

        刘师傅的身量并不高,可是因为浑身到处都有力气,所以显着个子很大似的。他已快四十岁,脸上可还没有什么皱纹。脸色相当的黑,所以白眼珠与一口很整齐的牙就显得特别的白。有一口白而发光的牙的人,像刘师傅,最容易显出精神、健壮来。圆脸,没有什么肉,处处都有棱有角的发着光。
        

(老舍: 《四世同堂》)

        她的脸蛋子本来就瘦,瘦到两个颧骨突出来。可是笑的时候,那擦有脂粉的脸颊上,仍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儿。顶奇怪的就是她那金娃子的一双死鱼眼睛,半天半天才能转一转,偏她笑起来时的弯豆角眼眶中,却安了两枚又清亮、又精灵的眼珠,……她的眉毛不好,短短的,虽然扯得细,却不弯。鼻梁倒是梭梭的,鼻翅也不大。嘴不算好、口略大,上唇有点翘,就不笑时,也看得见她那白而发亮的齿尖,并且两边嘴角都有点挂。……她的额脑窄窄的,下颏又尖,再加上两个高颧骨,就成了两头略尖中间较大的一个脸蛋子。后来听妈妈她们说来,这叫做青果脸蛋,是比较受看的一种脸型。
        

(李劼人: 《死水微澜》)

        华静的脸是白果形的,发着光亮,肌肉丰满、健康、结实、白,不是没有经过风霜的白,而是掺和着些微赭黄色的白,在白的深处透映出嫣红的色泽。
        

(吴强: 《红日》)

        她熟睡的面孔好像大理石的浮雕一样,恬静、温柔,短短的松软的黑发覆披在白净的丰腴的脸庞上,显出一种端庄纯净的美。
        

(杨沫: 《青春之歌》)

        钱先生的脸又黑又瘦,可是也很硬。从这个脸上,已经找不到以前的胖忽忽的、温和敦厚的书生气。他完全变了,变成个瘪太阳,嘬腮帮,而棱角分明的脸。一些杂乱无章的胡子遮住了嘴。一对眼极亮,亮得有力; 它们已不像以前那样淡淡的看人,而是像有些光亮的尖针,要盯住所看的东西。这已经不像个诗人的脸,而颇像练过武功的人的面孔,瘦而硬棒。
        

(老舍: 《四世同堂》)

        那女孩子年纪虽小,打扮得脸上颜色赛过雨后虹霓,三棱镜下日光或者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她擦的粉不是来路货,似乎泥水匠粉饰墙壁用的,汽车颠动厉害,震得脸上粉粒一颗颗参加太阳光里飞舞的灰尘。她听汽车夫愈骂愈坦白 了,天然战胜人工,涂抹的红色里泛出羞恶的红色来……
        

(钱钟书: 《围城》)

        他的双颊和眼睛更凹得惊人,额上的皱痕像刀划过似的显出一道道深沟。他一开口说话,他那长而尖的下巴就像快要掉下来;但不开口的时候,却又叫人仿佛觉得全人类的善良和忧患都集中在他那张苦难的脸上似的。
        

(高云览: 《小城春秋》)

        说到他的面容,也实在太丑陋了。一张扁平的脸,上面只看得出两个大小不同的空洞,下面只看得出几簇黄曲的毛。两个空洞,就是他的眼睛,同圆窗似的他这两只眼睛,左右眼的大小是不同的。右眼比左眼要大三分之一,圆圆的一个眶里,只见有黑眼珠在那里放光,眼白是很少的,不过在外围边上有狭狭的一线而已。他的黄胡子也生得很奇怪,平常的人总不过在唇上唇下,或者会生两排长胡,而他的胡子却不然。正当嘴唇之上,他是没有胡子的,嘴唇角上有洋人似的两簇,此外在颊骨下,一直连到喉头,这儿一丛,那儿一簇的不晓得有几多堆,活像是玉蜀黍头上生在那里的须毛。他的皮色是黑里带紫的,面皮上一个个的毛孔很大很深,近一点看起来,几乎要疑他是一张麻脸。鼻头是扁平的朝天鼻,那张嘴又老是吃了一惊似的张开在那里的。
        

(郁达夫: 《在寒风里》)

        他的脸是两头翘,中间洼,像个元宝筐儿,鼻子好像是睡摇篮呢。眼睛因地势的关系——在元宝翘的溜坡上——也显着很深,像两个小圆槽,槽底上有点黑水; 下巴往上翘着,因而下齿特别的向外,仿佛老和上齿顶得你出来我进不去的。
        

(老舍: 《牺牲》)

        这人,脸幅近于略长的三角形,前额略宽,额角有些突出,下巴略长,尖端却圆突得很匀整。鼻子直而略高,眉毛虽然不太宽厚,但却浓密真切,横横的两条,永远像新剔拔过或者用 “眉黑”描画过。
        

(萧军: 《五月的矿山》)

        那是一张令人心碎的脸庞: 额头、双颊、下颌,完全干瘪了; 看不出阴影浓淡,平铺着一片接近金色的蜡黄。一长条鼻子,像立起的刀刃,两片嘴唇几乎看不见,只因有一排外露的牙齿,才隐约显出它的轮廓。倘若他的鼻孔不是一息尚存,谁都会误认为是一具尸体。
        

(叶蔚林: 《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

        她的脸又圆又白,那又黑又长的睫毛贴着紧闭的眼睛,画下了两道漆黑的弧线; 小鼻子突起来,嘴巴噘着,她是美丽温柔的江南女性中比较勇敢的那种型。
        

(草明: 《原动力》)

        他额角很高,眉毛粗得像把刷子,一双眼睛十分突出,仿佛占据了那个扁圆脸的三分之一的位置,炯炯有光,远远看去真有点像两只小电灯泡似的。扁圆脸当中高耸着一个鹰钩鼻子,可是嘴确很大,叼着一个烟斗,不时张开嘴吸这么一口两口。
        

(周而复: 《 上海的早晨》)

        他大概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身量不矮,可是很瘦。黄白的脸色儿,瘦,可是不显着苦弱。两条长眉往上稍微竖着一些,眼角儿也往上吊着一点;要是没有那双永远含笑的大眼睛,他的面目便有些可怕了。
        

(老舍: 《二马》)

        世界上的确有这样一种幸福的面容,让人人都乐意望它,就像它在给你温暖,给你安慰似的。加京就有这样的脸,温和的、讨人喜欢的脸。大而温柔的眼睛,柔软的卷曲的头发。他讲起话来有这种调子,即使你还没有看到他的脸,你只听到他的声调,也会感觉到他在微笑呢。
        

(〔俄〕屠格涅夫: 《阿霞》)

        齐齐整整的脸上,线条的纯粹,就像天使的一样合于理想。乳白的皮肤反映着滟潋的灯光,好比一面镜子。腮帮上细腻的色调,仿佛是画笔调出来的。她名字叫西大丽斯。
        

(〔法〕巴尔扎克: 《贝姨》)

        这是一个胸脯很宽,四四方方的汉子。他那张鼻孔往上翻的脸平得像铲子一样,一对熊一般的小眼睛藏在两道浓眉下面。他脸上的胡子卷成许多极小的圆圈,像是沼地上的青苔。他脑袋上的头发密密匝匝像是一顶厚实的帽子,他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他的弯曲的手指头伸进他的头发里去。
        

(〔苏〕高尔基: 《在人间》)

        罗欣往镜子里照了一照。他那亮闪闪的脑瓜,样子好看了,也有余地来容纳那些卓越而崇高的思想了。脸蛋儿狭溜溜的,从那有点儿突出的颧骨微妙地转变到那不太显著、可也不见得瘦弱的下巴颏。两条在鼻梁上靠拢,却又反复无常地朝太阳穴弯上去的黑黝黝的眉毛,削弱了那双伶俐而不大的眼睛的威势,因为眸子睁得很大,这双眼睛看上去仿佛是乌黑油油的。像这样一张脸,人也用不着害臊得用手把它捂起来了! 只有那张嘴,却把一切都毁了。眼睛会撒谎,眼睛里虚伪而隐蔽的,可是嘴却不善于装假。
        

(〔苏〕阿·托尔斯泰: 《苦难的历程》)

        老头眼儿里含着豆大的泪珠,顺着满是皱纹的面颊滚了下来。这倒是可怕得很,说不出的可怕,因为哭的似乎是个面具。这张面孔活像千年古树的化石。从哪儿来的眼泪呢?
        

(〔苏〕利帕托夫: 《伊戈尔·萨沃维奇》)

        他的鼻口活像牛羊的鼻孔。在他的眼角上有一簇皱纹,好像内心所有的黑暗思想都集中在那里。他内心的秘密,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可以发现。他的像鹅掌那样平的脚掌,如秃鹫的脚爪一样。他的头颅,顶上低陷,鬓角又宽又大。他的畸形的耳朵,长满了刺毛,好像对人说,“不要和这个洞里的野兽讲话” 。
        

(〔法〕雨果: 《海上劳工》)

        这个四十七岁就形销骨立的家伙,死气沉沉的眼睛居然发出光来,冷冰冰软绵绵的腮帮透出一些暗淡的颜色,没有牙齿的嘴巴张开一半,灰黑的舌头上堆着一泡白沫,像铅粉又像干酪。
        

(〔法〕巴尔扎克: 《贝姨》)

        这时候,要是她的脸孔浮出光彩,那里就有一种现象叫这脸孔美焕; 装饰她那细嫩精致的皮肤软毛柔媚的画出了轮廓,仿佛溶化在阳光里的远处地平线似的幽雅。阳光仿佛跟这脸孔化合在一起似的摸抚它,或在她的灿烂脸孔上发出一道比光线还要晶亮的光线; 然后,一道暗影就掠过这甘美的脸孔,在那里产生一种色泽,随着脸色的变化而改变它的表情。常常的,一个思想好像就描绘在这云母石一般的额头上;她的眼睛好像发红了,她的眼皮动了,她的脸纹也随着微笑而生出了波纹; 珊瑚一般的朱唇有了生气,张开又闭上,都含有意义,我不知道她头发的那一种反光给她的鲜艳鬓角投去棕黑的色调; 每一个变化都好像是说了话。
        

(〔法〕巴尔扎克: 《驴皮记》)

        他是一个形容憔悴的男子,他的病色的脸和深陷的眼睛已是天生触目,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挂到半脸的黑色的直头发,就更显得古怪。他的眼睛那么亮、那么锐利,几乎是不自然的; 他的颧骨高而突出; 下巴是那样长而瘦,要不是半开的嘴和不动的表情说明了那是他的常态的话,人家会以为他是暂时收缩着肌肉,把嘴巴上的肉吸进去了。
        

(〔英〕狄更斯: 《匹克威克外传》)

        他本人有点像皮革制成的人: 脸庞黄皱皱的,头发和胡须是微红和卷曲的,双颊和嘴角间斜挂着一些整齐的皱纹,话音很单调,喉音很重; 因为皮革是一种板板的物品,本来就有点儿僵硬和迟钝。这正是他的面孔的特征,只有他的蓝灰眼睛含蓄着朴实严肃的风度,好像在迷恋着理想。
        

(〔英〕高尔斯华绥: 《品质》)

        她的大脸盘晒得很黑,……深色的头发浓密异常,一个个沉甸甸的,仿佛是青铜铸成的发卷围着她的双颊,一直垂到浑圆有力的肩头。在她的宽脸上,在那饱满的嘴唇,柔软的下巴和非常普通的鼻子的柔和的线条里,有着非常单纯,朴实的表情,但是她眉毛上面隆起的地方,两道剑眉和褐色大眼睛里的正直而勇敢的目光,同时又显露出有力、挑战、热情和想象力丰富的表情。
        

(〔苏〕法捷耶夫: 《青年近卫军》)

        你可以想象一个光秃的、突出的前额,高高隆起,然后突然凹进去,压着一个扁平的小鼻子,鼻子末端向上翘起,像拉伯雷或者苏格拉底的鼻子一样,接着是一张带笑的嘴,两旁皱纹累累; 一个短下巴,傲慢地向上翘起,长着一把修剪得尖尖的灰胡须; 一双蓝眼珠由于年纪老迈失去了光泽,可是同旁边的贝壳般闪闪发亮的眼白构成鲜明的对比,在极度愤怒或情绪激昂时,这双眼睛也会发出富有魅力的眼光。由于年老劳累,更由于被同时损害灵魂和肉体的思想所侵蚀,他的容貌显得异常憔悴。眼睛上已经没有睫毛,在突出的眼眶上还依稀看得出几根眉毛的痕迹。
        

(〔法〕巴尔扎克: 《玄妙的杰作》)

        格里沙把领子掀开,侧过身来坐,费多尔很清楚地看到他那副饱经风霜充满血色的面庞上,露出一种英豪、朴实的神气。在他讲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把上嘴唇放下去,挤住并盖住下嘴唇,这副样子显得很特别而且有力。一个平宽的鼻子,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又低又窄的额头,满是油腻的皱纹,总之,是一副寻常的面孔,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同时却又令人感到他具有一股健壮的、了不起的、真正的力量。
        

(〔苏〕富尔曼诺夫: 《恰巴耶夫》)

        他的灰色头发梳得那么平贴和整齐,使他的黄色脑盖看起来好像犁过的田。两只仿佛用钻子钻得凹进去的绿色小眼睛,在没有眉毛而略呈红色的眼眶下面闪闪发光。忧患在他的前额留下无数皱纹,像他衣服上的皱褶一样多。他的苍白的脸表现出他有耐心,有商业智慧和生意人所特有的狡猾的贪婪。
        

(〔法〕巴尔扎克: 《猫打球商店》)

        凑近看,他的脸斑斑驳驳,不大匀称,虽然他并不丑。大毛孔使脸上皮肤显得高低不平,相当粗糙,好像一层一层涂在脸上的舞台化妆油彩开始化开、走样了。他的脸是不同色调的混合物——猪油白色、玫瑰色和蜡黄色——而从这张脸上,一双小眼睛愉快地向外窥视,有时愉快过了分,与看到的东西并不相称,仿佛特里克透过平凡的东西看到了他的听众所看不到的境界。
        

(〔美〕乔·卡·欧茨: 《奇境》)

        扁平的脑门因为疲劳而陷了下去,刻着三道硬绷绷的皱裥,剪着平头,灰色的短头发有种说不出的冷血动物的蠢相。似蓝非蓝的眼睛既没有热情,也没有思想。一张扁圆脸绝对引不起好感,即使你喜欢拿形形色色的巴黎人作为研究的对象,看了那张脸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难受。他身材矮胖像父亲,可不像小客店老板没头没脑的发福,许多小地方都显出他身体虚弱得不像话。老子皮肤红得过分,他却白得像死人。
        

(〔法〕: 巴尔扎克: 《比哀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