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齐天乐^①·高观国》

碧云阙处无多雨，愁与去帆俱远。倒苇沙闲，枯兰溆冷^②，寥落寒江秋晚。楼阴纵览。正魂怯清吟，病多依黯。怕挹西风^③，袖罗香自去年减。　　风流江左久客，旧游得意处，朱帘曾卷。载酒春情，吹箫夜约，犹忆玉娇香软。尘栖故苑^④，叹璧月空檐，梦云飞观。送绝征鸿^⑤，楚峰烟数点。

①齐天乐，词牌名。　　②溆，水边。　　③挹(yì)，舀;酌。把液体盛出来。凡以器斟酌于水谓之挹。　　④故苑，这里指死难的故地、旧处。　　⑤征鸿，这里指塞外的鸿雁，离乡的游子。

这是一首词人表达思念旧事佳人的伤怀之作。作者语言凝练，赋予词采张扬而灵动之感。景物逼真，情感蕴含其间，具有绚丽多彩之姿。

上片开篇：“碧云阙处无多雨，愁与去帆俱远。”晴空碧透，虽然没有阴云遮蔽，但离愁与远帆同去，载去多少伤感离愁。昨日的情谊、共话的温情，全然不在，只剩下孤单一人，怎不令人心酸。怎知人，一点新愁，寸心万里，伴随别离之人同去。接下几句写芦苇飘絮翻飞，枯兰水边凄清，作者刻画的景象是何等的苍凉，一切尽是挥之不去的愁绪。失魂落魄中伤感凄凄，黯然神伤里一副病态忧郁的神态。真是“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末句“怕挹西风，袖罗香自去年减”作者表达了自己的胆怯顾虑，害怕凄清西风里，离别的苦痛一年胜一年。

词的下片开首，作者追忆往昔游赏佳话，脑海浮现美丽的场景，风流客人，得以肆意，纵情狂歌，美梦佳期，一切都令人永生不忘。接着作者续写无限欢愉的情景，也是对当下心灰意冷的强烈对比。有约佳人，聊聊我我，美不自言。随后作者忽然又回到现实，情感跌入低谷：“尘栖故苑，叹璧月空檐，梦云飞观。”目睹尘埃浮动的繁华什物，到如今空旷荒凉、月冷风凄清。词的最后一句：“送绝征鸿，楚峰烟数点。”作者目光凄迷，心灰意冷，探望眼，塞外归雁使人思乡情切，山峰渺茫隐约，寒烟一缕使人无限惆怅。“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缠绵悱恻的思绪不断地纠缠着词人的心境!

●高观国是史达祖的同社朋友，与史达祖并称“高史”。其成就虽不及史达祖，但也有值得重视之处。他善于创造名句警语，如“香心静，波心冷，琴心怨，客心惊”(《金人捧露盘·水仙花》);“新愁万斛，为春瘦、却怕春知”(前调《梅花》);“开遍西湖春意烂，算群花、正作江山梦”(《贺新郎·赋梅》)等，都颇为后人传诵。

●高观国、史达祖均是姜夔的追随者。姜夔词的最大特点就是力求醇雅，代表了南宋后期文人的审美趣味。清人汪森在《词综序》中对姜夔在当时的影响有准确的描述：“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在这一辈追随者当中，史达祖、高观国最富盛名。

“高史”齐名，经典之作自然相当了得，鉴赏史达祖的《齐天乐》，其情其韵，别有洞天。

齐天乐　白发

史达祖

秋风早入潘郎鬓，斑斑遽惊如许。暖雪侵梳，晴丝拂领，栽满愁城深处。瑶簪谩妒。便羞插宫花，自怜衰暮。尚想春情，旧吟凄断茂陵女。　　人间公道惟此，叹朱颜也恁，容易堕去。涅不重缁，搔来更短，方悔风流相误。郎潜几楼。渐疏了铜驼，俊游俦侣。纵有黟黟，奈何诗思苦。

这首词通篇用典叙事，借物抒情，匠心独运。作者叹老嗟卑、生不逢时，复杂感情若隐若现。史达祖进士不中，仕途不第，沦为幕僚，心境郁闷，自然灰心意冷，句句咏白发，句句抒抱负，使胸中愤懑不平之气全然纵横，铺张而出。

上片写突见白发的感慨愁绪。开篇一个“惊”字，把看到白发时内心的惊异传神般刻画出来。斑斑白鬓，激起了词人的愁绪波澜，作者自然慨叹秋风的早入了。“如许”写出触目惊心，隐藏无限感慨。“暖雪侵梳，晴丝拂领，栽满愁城深处”是作者对白发的具体刻画：梳妆时感觉到的白发的体温;在领畔间轻轻擦过的白发的光泽，落寞忧愁的境界达到了极致。词人回想身世，功名上的坎坷，苦不堪言。词人事业无成，苍老伤悲，运用苏诗，委婉寄意。“尚想春情，旧吟凄断茂陵女”写作者追思少年情事，叙述情感生活的不幸。词人运用典故诉说白发早生的悲哀。“人间公道惟此，叹朱颜也恁，容易堕去。”此刻作者胸中产生激愤，语含嘲讽。意指红颜易老，令人感叹万分，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人世间最公道的只有这件事。“涅不重淄”以下转到自己身上，说自己的白发用黑色染料也染不黑。“涅不重缁，搔来更短，方悔风流相误。”作者用杜甫《春望》诗“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抒发初见白发所感，光阴虚度之痛。“郎潜几楼。渐疏了铜驼，俊游俦侣”两句作者回首今日，已经是朋辈稀少，往年的巷陌旧情，载酒寻芳，不再复现。“纵有黟黟，奈何诗思苦”，这里作者以咏叹作结，表达对朝廷不重视人才的愤懑不满，年华正茂之时，不能改变处境，今朝白发满头更是灰心无望。黑发反衬白发，倾泄胸中不平，强化了意境的悲凉凄苦，哀怨、悲凉的艺术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

西风、秋风是两首词作的意象。中国古典诗词中，表达羁旅之情和思归之心，往往以秋风做文章，孤客飘零，秋风使人惆怅思归。在外的游子旅情思归、苍凉慷慨的意境、高亢劲健的风格便会涌现出来。秋风起、雁南飞往往触动孤客之心。“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词人们在秋风上驰骋诗思，表达独特的挚情。

载酒春情，吹箫夜约，犹忆玉娇香软。

人间公道惟此，叹朱颜也恁，容易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