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酹江月^①·文天祥》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吴花残照里^②，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馀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嬴^③，回旗走懿^④，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⑤。

①酹江月，词牌名。　　②蜀鸟，这里指杜鹃。吴花，出自李白诗句，吴宫花草掩幽径。　　③睨柱吞嬴，引用蔺相如对秦王于厅堂之上风骨坚定之气势。　　④回旗走懿，用典故，说司马懿在诸葛亮死后也被击退。　　⑤秦淮，金陵古都，当年繁华，战事后萧条。

该词语言难涩，用典接连，但读过却让人荡气回肠、心襟豁然，骨气升起。词作情从景中生，景在史中藏。回顾历史，词人痛恨交加。首句词人写道“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表达了作者期盼报国，击溃来犯的决心;只不过仇恨在心中，志愿不能实现。词人通过运用周瑜赤壁大破曹操的历史，让人心中痛快、顿生豪情。倘如天地助我，赶走侵入我疆域的敌人该有多好啊!词句中表达了词人一腔爱国志向。词人随后联想到“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述说金陵的荒凉萧条景象。面对萧条败落之局，联想到泱泱大国落到如此境界，百姓落难、流离失所，此情此景词人痛从心中生，恨从胸中来。“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写出亡国后的悲愤心境。帝王宫女洗劫一空，词人引用李贺诗句《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典故，描述国难家仇、朝廷颠覆的悲剧，咬牙切齿，仇恨中试问苍天，谁来杀敌雪恨，还我国威。

下片词人写道“那信江海馀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辛酸悲痛地写自己飘零孤舟而下，脱险后回南方的困苦经历。词中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词人壮志在胸，报国大志不灭。回想当年诸葛亮人虽去世却靠绝技破曹贼，使敌丧胆败逃，慨叹今朝东风不帮助英雄我辈杀敌破阵，实现报国志向。

词人用三国遗址作为意象，营造一种气势雄健、情致苍凉氛围，表达个人意志坚决、强烈爱国的决心，词中蕴含深深的情感积淀，在回顾历史的千年沧桑、融合变迁中，表达个人的失意惆怅。在词人营造的壮阔恢宏而又沧桑凄清的意境中，实现抱负、忠于国家是他们始终不渝的志向。

●文天祥(1236～1283)，原名云孙，字宋瑞，又字履善，号文山。吉州庐陵人。南宋杰出的民族英雄和爱国诗人。文天祥创作了大量的诗、词和散文作品，其中诗作达百余首，成就很高。有《文山先生全集》，其中有《过零丁洋》《正气歌》等千古绝唱，堪称精品。

●酹江月，即《念奴娇》。参见第92页相关介绍。

●借东风故事。公元208年，曹操率领大军驻扎在赤壁，企图打败刘备以后，再攻打孙权。刘备采用联吴抗曹之策，与吴军共同抵抗曹操。诸葛亮和孙权的大将周瑜，商讨破敌良策，两人不谋而合，都主张只有火攻，才能打败曹操。诸葛亮施法求风。半夜三更，忽听风响旗动，真的刮起了东南大风。周瑜部将黄盖，率领火船向曹操水寨急驶，当火船靠近曹军水寨时，一声令下，士兵们顺风放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把曹营的战船烧个一干二净，岸上的营寨也被烧着，兵马损失不计其数。在烟火弥漫中，曹操仓皇逃命。

●文天祥被元军俘获后送到大都(今北京)，元世祖首先派降元的原南宋左丞相留梦炎现身说法，文天祥一见便怒不可遏，留梦炎只好悻悻而去。元世祖又让降元的宋恭帝赵显来劝降，文天祥北跪于地，痛哭流涕，对赵显说：“圣驾请回!”赵显无话可说，怏怏而去。元世祖大怒，于是下令将文天祥的双手捆绑，戴上木枷，关进兵马司的牢房。元朝丞相孛罗亲自开堂审问文天祥。文天祥始终不肯屈服：“天下事有兴有衰。国亡受戮，历代皆有。我为宋尽忠，只愿早死!”文天祥在监狱中度过了三年。一天，元世祖亲自劝降。文天祥回答：“我是大宋的宰相。国家灭亡了，我只求速死。不当久生。”元世祖十分气恼，下令立即处死文天祥。次日，文天祥被押解到菜巿口刑场。他问监斩官：“哪边是南方?”有人给他指了方向，文天祥向南方跪拜：“我的事情完结了，心中无愧了!”于是引颈就刑，从容就义。时年仅四十七岁。

文天祥风骨凛然、感天动地，其词作之中始终透射着一种铁骨铮铮的硬派风格。

沁园春

题潮阳张许二公庙

文天祥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歘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赛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唐玄宗年间，安禄山起兵叛乱，张巡、许远在睢阳死拒叛兵忠心报国，使江淮成为屏障，不为敌人入侵，支援朝廷平叛战乱。文天祥驻兵潮阳，拜谒张许庙，触景生情，因感而发，写下此词。全词一气畅通，其情感人，堂堂正气，令人振奋，催人激情万丈。词句对仗相合，笔力精到，是一首不朽杰作。词人的古人气节、忠义精神跃然纸上。他曾留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流传千古。全词精神始终如一，不作犹豫徘徊状，意志决绝，没有半点忧苦哀怨的情绪。词作抒情议论有机结合，联想想像浑然一体，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极为优美。王国维《人间词话》：“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复、公谨诸公之上。”故此，精美之处可见一斑。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

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