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洛《崩霆琴》赏析

2018-09-25 可可诗词网-散文赏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李元洛《崩霆琴》原文

     我原来长期从事诗论与诗评,自以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料前几年忽然用情不专,心有它属,竟然移情别恋散文创作。《崩霆琴》一文先刊于北京的《中国作家》,后刊于香港的《文汇报》和台湾地区的报纸,敝帚自珍,我在《吹箫说剑》与《书院清池》二本散文集中均收录此文。

《崩霆琴》一文,是我对一代奇男子伟丈夫谭嗣同奉上的一炷心香,也是我单篇而非系列散文创作中的重要收获,写作之前的感情体验与思想感悟,写作之中的谋篇布局和语言运用,正是所谓甘苦寸心知。

谭嗣同,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杰出的英杰,他不仅是一世之雄,而且是万古人物。其人其事,早就令我高山仰止了,何况他还是湖湘英烈,乡梓先贤,令我这个湘楚后辈更是心向往之,自豪之感与尊仰之情长在胸臆。谭嗣同的故里浏阳与长沙虽地不在远,但我却久久无缘一往。我的学兄、诗人彭浩荡君八十年代前期即只身前往,在谭嗣同墓前燃香点烛鸣放鞭炮,并在墓前的草地上露宿一宵,返长沙后曾作《谒谭嗣同墓》诗,其结尾是“月白风清的夜晚/他会跃上墓前的石马/那擂动大地的奔蹄/是一根响鞭/抽打着/浑噩者的灵魂”,令我至今每一展读仍然心血如沸。“改行”散文创作后,我决心以我的笔对这位千古英烈表示我久矣于心的敬意。八十年代之末,终于浏阳匆匆来去,瞻仰了谭嗣同的已为十户居民杂住的故居,不禁感慨万千。之后我又多次专诚前往浏阳,于故居留连,去墓地凭吊,在文庙和祠堂瞻拜。除了实地觅迹寻踪的体验,同时读了许多有关的书籍文章,包括谭嗣同本人的诗文著作,作了充分的案头准备。可以一提的是,我还联络了好几位省政协委员,写了一份“收回与修复谭嗣同故居”的提案,于今,谭嗣同故居已整旧如新,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总之,有了多次实地瞻仰的感性体验,加之从有关文献与著作中升华而来的理性认识,《崩霆琴》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说是水到渠成,是指我写作此文时,无论是感性与理性都作了相当充分的准备。我有出自内心深处如火山亟欲喷发的激情,有对谭嗣同其人的历史价值的认识,有写作此文的现实意义与当下参照的思考,然而,这一切要发而为文,当然还要在谋篇布局和驱遣语言上惨淡经营。

文章的整体艺术构思离不开时间与空间。时间我定在“深秋”,空间则是“文庙”、“谭嗣同祠”、“大夫第”与“墓地”,贯串全篇的意象或者说线索就是“崩霆琴”,我甚至以此作为了整篇文章的题目。我曾在不同的季节去浏阳,文章选择“深秋”,因为宋玉早在《九辩》中就说过“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而在谭嗣同之后的秋瑾,就义时也有“秋风秋雨愁煞人”之句,如斯节候,更便于作者抒情,也便于营造由抒写的人事所决定的悲剧气氛。空间虽然是四个场景,但行文还是有详有略,抒情也是层波叠浪,到全文的收束之处,全文的波澜也达到了最高潮,犹忆当时执笔为文时,写到此处不禁心潮汹涌而难以自抑。至于以“崩霆琴”作为全文的中心意象,是因为此琴乃谭嗣同手制而形影相随,而且颇具象征意义,以之贯串全文,首尾照应,也有助于全文的叙事抒情结构的完整。

在语言的运用上,我看重语言的典雅高华和书卷气,同时也喜欢以诗语入散文,这应该算是个人的一种偏好吧。整体的语言风格如此,文章结尾一段的语言尤其是这样,似乎不求助于诗化的语言,就难以宣泄我心中的狂涛激浪,而以“有谁,能喊醒你再弹一曲”的问句收束全文,也是效法诗家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以不了了之,让读者驰骋他们的想像而参与艺术的再创造。效果究竟如何?那就只能去问读者诸君的感受与评判了。

一篇诗文写毕问世,作者的任务即可完成,权威的裁判是广大的读者与永恒的时间,作者一般不应哓哓多言,甚至喋喋自夸,因此,以上的所谓“创作谈”,也只能说是《崩霆琴》的余墨,即多余的笔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