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开县师范学校　杨明安

        放学的铃声响过很久了,但海娃却仍然呆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他害怕回家——回到那个没有爸爸妈妈,连燕子也迁徙了的家。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大大的黑窟窿里,难过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海娃从打了补丁的花布书包里轻轻地抽出了作文本,小声朗读着那篇张老师评了“优”、在全校作文大赛上获了一等奖的作文:《我和燕子》。读着读着,泪水禁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那是在春天,正当海娃沉浸在春的喜悦之中时,爸爸妈妈却要远离他,到广东去打工。临走时把海娃托付给邻居照看。
        从此,海娃便独自一人在家生活。他再也不想上树掏鸟窝了,再也不想下河去摸泥鳅了,再也不想……
        一天,一群从南方飞回的燕子,不知为什么看中了海娃家的屋檐,在那儿垒了一个大大的窝。这以后,每当海娃早起晨读,燕子们也跟着早起,在海娃琅琅的读书声中,练习飞翔和捉虫的本领。它们一忽儿直窜云霄,一忽儿俯冲,一忽儿滑翔。那优美的姿势,让人难以相信它们是在练习飞翔。它们是在舞蹈,是在歌唱!　有时累了,它们便栖息在海娃家门口的小榆树上,在阳光下梳理各自的羽毛。
        就这样,海娃和这群燕子慢慢地熟悉了。燕子们有时蹦到海娃那既是饭桌又是书桌的、脱光了漆的木桌上嬉戏,有时一块儿飞到学校去迎接海娃回家……
        海娃渐渐高兴起来,像有许多话要说。他把这种感觉,全都写进了作文《我和燕子》里,没想到竟得了奖。
        但好景不长,转眼秋天到了,天气渐渐变凉,燕子都回到南方越冬了。海娃一想起和燕子们告别的情景,他就难过,他就想哭。
        直到黄昏,海娃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好似丢了魂儿一样,无精打采,也不去做功课,也懒得做饭。他蹲坐在门槛上,怀抱着心爱的书包,双眼凝视着渐渐变灰的天空。那焦灼的目光,像是在盼望什么东西的来临。
        突然,一声清脆的燕鸣把海娃从痴梦中唤醒。他抬头一看——一只轻捷的燕子,正歇在燕窝门口,望着海娃。目光里,好似低诉着一种只有海娃才能听得懂的语言。它似乎也离不开海娃了,独自离开燕群飞了回来。燕子叽叽叽地叫了几声,海娃却仿佛听见那是在说:度过冬天!　度过冬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海娃的脑袋始终打不过来这个弯儿。从家里到学校,从下课到上课,他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才猛然顿悟,原来小燕子是想在我们这里度过冬天。不然,它回来干什么呢?　噢,我怎么这样不开窍!　对,我得帮帮它。于是,海娃向木山大爷要了一些干净的猪毛,又向王大妈要了一些柔软的兔毛,帮燕子把窝从屋外搬到灶膛的顶上。
        燕子也似乎很善解人意,每天除了仔细聆听海娃的晨读外,还天天送接海娃上学放学。有时燕子还从山野里衔回些小野花,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它甚至飞到海娃的肩上,给海娃唱歌。海娃整天生活得快快乐乐,学习也更努力了,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冬天来了,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大地被白雪覆盖。小燕子再也找不到食物了。于是,海娃便紧闭门窗,烧起火塘,让屋子里暖烘烘的,像春天一样。他还喂燕子吃饭、喝水……
        燕子在屋子里过得很舒服,只是耐不住寂寞,偶尔在屋内飞来飞去。
        冬天一天天过去了,天气渐渐变得暖和了;但雪还没有融化。一天,小燕子悄悄地溜出屋来。它大概是想在这雪白的世界飞翔一次。它歌唱着,像一个舞蹈着的小精灵,飞过了山冈河流……忽然,一股寒流袭来,小燕子经受不住,从半空扎了下来。
        海娃放学回到家,不见了燕子。他好着急:难道燕子嫌我照顾得不好,赌气飞走了。
        海娃找遍了屋内屋外,仍不见燕子的影子。他急得大哭起来,他又到处找呀找呀,终于,在房前的小树下发现了燕子冻僵的尸体。
        夜,屋子里没有灯,屋外的风依旧呼呼地刮着。海娃双手捧着燕子,怎么也睡不着,他仿佛看见燕子在雪地上飞翔的影子。他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一个勇敢的、不畏艰险的好朋友。
        燕子死了!　它死在春天到来之前。但是,它毕竟见到了北国的冬天,见到了耀眼的白雪,见到了它的先辈们从未见过的奇特瑰丽的景象。它是幸福的。
        第二天一大早,海娃便起了床。用墨水盒装好了燕子,来到门前的小树前,含着眼泪埋葬了小燕子。
        小树在风中不停地摇曳着,那是燕子无字的墓碑。
        中午,太阳出来了,雪开始融化。山冈那边飞过来几只轻捷的小燕子,它们轻轻地滑过了小榆树顶。
        哦,又一个春天来临了!
        
        〔评点〕
        本文获重庆市“雏凤杯”儿童文学征文比赛一等奖。
        作者饱含爱心,以童稚而细腻的笔触,歌颂了海娃和小燕子真挚的、纯洁的、高尚的友情。海娃和小燕子的形象鲜明,读后让人感动。作品主题深沉含蓄,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