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语意伸缩
32. 在我永远的记忆中
一只火凤凰不断地扑向火焰
是我挚情的好友玛琳·琼俊莱恩
你把我这位东方的新交
邀到这美丽的小镇
分享这一切,不多也不少
评析 “不多也不少”这种相对的词语 组合成的伸缩句,语意虽然模糊却使人 更易感觉。既无夸张又无减损,作者丰 富细腻的感受任凭读者根据自己的阅 历去体会、理解。
33.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评析 “不知处”是虚化、泛化语意的 伸缩手法。童子既告知了其师的大致去 向,又难以明说具体去处。这就使此首 诗产生一种非同寻常的朦胧美。诗的意 味便在其中升腾起来了。
34. 或问文章有体乎? 曰无。又问无 体乎? 曰有。然则果何如? 曰: 定体则 无大体须有。(王若虚《文辨》)
评析 例中伸缩句 “定体则无大体须 有”的意思是:文体不是一成不变的,经 常处于变化之中,虽无定式,却有规律 可循,既不能墨守成规,又要善于创造 革新,“有”与“无”是一种辩证统一的 关系。伸缩修辞手法的灵活运用,使得 文章的寓意深刻,耐人寻味。
35.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缈间。
评析 山若有若无,似有还无,到底有 还是无,很难说清。此例以伸缩的语意 成功地渲染出迷离美妙的意境,可谓以 妙不可言之话描绘出妙不可言之境。
36.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 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 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 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 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 “小” 来。(鲁迅 《一件小事》)
评析 感觉有时只能意会而难以说明。 “异样的感觉”一语,正暗示出这种情 境,令人产生多方面的联想,加之后面 解说语的呼应,使文章意味深长,令人 深思。
37.今夜林中月下的青山,无可比拟! 仿佛万一,只能说似娟娟的静女,虽是 照人的明艳,却不飞扬妖冶; 是低眉垂 袖,璎珞矜严。(冰心 《往事》)
评析 面对妙不可言,美不胜收的景 色,语言表达是软弱无力的。以 “无可 比拟”抒写内心,虽语意伸缩不定,但 尽可供读者玩味,实为不着一字,尽得 风流。
38. 不知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我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泪水又一次涌上眼 眶。(陈怀国 《毛雪》)
评析 内心复杂的情感难以或者勿须 用明晰的语言表达,可以运用意义宽泛 而伸缩的词语来形容,这样就会产生一 种语意模糊游移不定的效果,使人浮想 联翩,感受至深。此例即是。
39. 然而,恨以外,又似乎掺杂些别 样气味的情绪。他仿佛跌入一个深黑的 土坑,感到了腐朽的窒息样的昏迷。(茅 盾 《色盲》)
评析 “别样气味的情绪”到底是指什 么情绪,外延宽泛,说不清。但是人们 却能意会到这种消极情绪的影响力。并 由此而感知人物的异常纷繁复杂的情 感世界。
40. 教学楼是不完整的,宿舍楼是不 完整的,图书馆是不完整的,食堂是不 完整的,除去那座朝大门招手的巨型塑 像。(陈村 《大学·风俗画》)
评析 例中所说的 “不完整”具有多层 次、多侧面的含义,语意含混而简洁。人 们可以意会,却难以明说。也许是这位 刚入学深造的作家只是在描述自己的 一种感觉,而不愿对学校作过多挑剔的 评价,所以用伸缩手法,委婉含蓄地表 现出一种情绪。
41. 老医生把刚才擦他眼角的手绢递 给我,含蓄地说:“叶涛!中枢神经用不 着那么紧张。中国有八九亿人口,出卖 灵魂的败类,只是这个数!”他伸出五指 中的小拇指,“不然,怎么会出现 ‘天安 门事件’,……不,不该对你说这些东 西,叶涛! 你应当相信真正的共产党 人!” (丛维熙《献给医生的玫瑰花》)
评析 五指中的小指只表示少数,“这 个数”究竟是多少,没有说明。语意虽 然伸缩性很大,但是意思却是明晰的。 可见,伸缩语并非就是晦涩语,它是在 语意显豁明晰的基础上,根据语境和表 达题旨的需要,而采用的一种修辞手 法。
42. 我只惦念着叶老(叶圣陶),据说 他老人家是肺炎,但不发烧,而且心肌 梗塞。我心中不安,大夫们一到我病房, 我总问叶老怎样了?大夫们总说“还平 稳”。我很熟悉并且了解大夫们的 “语 言”,他们总是尽力宽慰病人的,若是不 说“好多了”,情况就是不大好,我听了 就默然…… (冰心《哀悼叶老》)
评析 “还平稳”是一个含义宽泛,语 意伸缩性很强的说法。大夫们不直言病 情的好恶,而以 “还平稳”应答,既符 合医疗规定,又安抚了询问者,语言委 婉含蓄,显示许多心理技巧。
43. 生宝站住笑着,思量着: 怎样给 有万说明女方给他的印象呢?几句话说 不明白。女方给他的印象既不是简单的 “满意”,又不能说 “不满意”。(柳青 《创业史》)
评析 生活中,有时对人的印象往往不 是一种简单的非此即彼的逻辑判断。 “满意”与“不满意”之间存在着让人难 以断定的状况,伸缩手法真实而细腻地 描写出梁生宝的这种矛盾心态。
44. 人,是多么复杂啊! 一切一切事 情,决不会像刘世吾所说的:“就那么回 事。”不,决不是就那么回事。正因为不 是就那么回事,所以人应该用正直的感 情严肃认真地对待一切。(王蒙《组织部 新来的年青人》)
评析 “就那么回事”好像有“一切都 无所谓”,“把一切都看淡些,别太认 真”的意思,但又没有指明其确切内涵 与外延,属于范围宽泛的语意伸缩。它 可使听者似有所悟又难以捕捉言者确 定的用意。
45. 日常的寒暄招呼,有时很能反映 一个民族的基本心态。“老李,最近好 吗?”“马马虎虎吧。”这是平日在北京胡 同,上海里弄里常常可以听到的对答。 到美国一两年后……当人家问我“最近 好吧?”我便答曰:“马马虎虎吧。”不料 美国朋友常会“叫真儿”起来,非常关 切地注视我一眼,问: “发生了什么事 情?”弄得我很窘。(苏炜 《厨房里的哲 学》)
评析 “马马虎虎”是人们对两难判断 的一种折衷说法,语意宽泛朦胧,含有 “不好不赖”、“还能凑合”之意。但有时 也用作不愿说明真象的含混应付语,一 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的某种民族性 格。对于开朗的美国人来说,自然会感 到莫名其妙,由此可见伸缩修辞的民族 色彩。
46. 在对外开放的今天,西方文化思 想如潮涌来,我们如何对待呢? 去拿什 么而不拿什么,恐怕是一个颇费斟酌的 事。(谢公望 《重读 〈拿来主义〉》)
评析 “颇费斟酌的事”是一个含义宽 广,具有多种可能性的伸缩语句,使人 感到拿来主义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的争 议性、艰难性及其重要性,并给读者留 下宽广的思索空间。
47. 一缕颇带凉意的甜香从喉头经 过,注入他的胸部,立刻走遍了全身,泛 起一种不可明说的畅快。这是他屡次经 验过的。但随即有些新的异样来了。(茅 盾 《追求》)
评析 “不可明说的畅快”和“新的异 样”是两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不可直白, 只能意会,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心理规律 和心理现象的真实反映。运用伸缩语加 以描述,不仅能够真实地展示出人物的 内心世界,而且给读者制造了一个广阔 的联想空间,增强了语言的可品味性。
48. 周冲: 妈,你忘了,哥哥是专门 学矿科的。
周蘩漪: 这是理由么,萍?
周萍:(拿起报纸看,遮掩自己)说 不出来,像是在家里住得太久了……
评析 周萍明明是想逃离周蘩漪,却又 有意掩饰内里,以模糊性的话语“说不 出来”作掩饰,既避免了真情的流露,又 不造成对方的难堪或给对方授以话 柄。
49. 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看 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 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宿。 (老舍 《骆驼祥子》)
评析 “很复杂”并未说出复杂的程度, 属于语意宽泛的伸缩语。它可以激发读 者的兴趣,使之玩味、推敲再三,并借 助自己的联想、根据自己的体验去了解 此刻虎妞对祥子的复杂微妙的心理状 况。
50. 当然北京也有鸽子,但只是在天 空中飞翔。如果有一天它们在地上漫 步,我怀疑他们会不会遭遇到十年浩劫 中天安门广场四周的玫瑰花同样的命 运。(冯亦代《鸽子的漫步》)
评析 例中以肯定与否定词相叠的形 式组合成含义宽泛而伸缩性很强的语 句,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对国家前途的反 思与忧虑,将主观感受化作客观的推测 与分析,让读者体会,让历史印证,增 强了语言的说服力。
51. 星星本不是有情物,它与人类默 然相对,不远也不近,不热也不冷。但 热情的人类还是首先发出了相思之情, 总觉得它同自己的生活有关系,并从一 厢情愿出发,面对星空作出多种多样的 解释。(孙荪 《星云月三赋》)
评析 “不远也不近,不冷也不热”,语 意伸缩性很大,没有明确的界限。它表 明的只是一种作者对人格化的星星与 人类关系的特殊感觉,并不实指距离和 温度。描写这种感受会产生朦胧的意 境,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例末的“多种 多样”也属于同样性质的伸缩语。
52.什么时候,中国人把身受的伤残、
凌辱、毒害像成熟的创口,放出
化浓的血水,沉淀为
清溪,流进锦绣的大地……
那时,天空如洗
评析 “什么时候”是一个不确定的时 间用语,其伸缩空间极大。这里表现了 作者对健全的民族性格、国家富强自主 的呼唤。语意伸缩的运用,表现了作者 理想实现的不确定性和自己急切期盼 实现的复杂心态。
53. 她也说不清当时她是怎样下的决 心,但回过头看已经过去的一切,她说, 那真是一场噩梦。(艳齐 《雇工世界》)
评析 “说不清……她是怎样下的决 心”,这是用含混的词语使事情的缘由 变得也 “说不清” 了,这样却可以把 “她” 当时复杂矛盾的心态“说清”了。
54. 那黛玉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 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 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红 楼梦》第九十六回)
评析 语言有时很矛盾,其实是人心理 矛盾的反映。明明 “甜”的和 “苦” 的 两种情绪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融合,表 现出情感的复杂性。例中“竟说不上什 么味儿来了”这一伸缩语,圆通自如地 表现了黛玉这种复杂的情感。
55. 别了,老屋! 让我在远方凝视你 吧! 让我对你的情爱渗进土里,溶进云 空,嵌在你的石隙砖孔中,熨帖在你未 来的日月中! 我在更大意义上去追求 你,亲近你! (苏叶《告别老屋》)
评析 “更大意义上”让人感到是一种 博大的志向和情怀却又难以准确地说 出它的含义,宽泛的语意中产生出一种 朦胧的诗意,耐人寻味。
56. “老李手上能跳小人儿,是真是 假?”“想有就有。我看什么事也一样。” (铁凝《我要执拗地做诗人》)
评析 “想有就有”是一种伸缩语; 反 之想没有就没有也是一种伸缩语,这些 都是一种富有弹性的说法,让人感到说 话者的某种情绪,表现出某种主观能动 的意向。
57.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心里不禁 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苦?涩?没 法去分清,只是那包工头的面孔是清晰 的,宛如还坐在我对面,神气十足地跟 我侃他的生财之道。(艳齐《雇工世界》)
评析 “难以言喻”属于范围宽泛的词 语,用来修饰“滋味”,使“滋味”的含 义变得伸缩不定,耐人寻味。表现了 “我”对金钱浊流冲激下的人性扭曲的 忧虑和悲伤。
58. 有的人写了大半辈子,发表和出 版过一定数量的作品,但最终还是没懂 得如何写好一篇文章。(焦祖尧《要喊出 自己的声音》)
评析 “一定”到底有多少,50篇抑或 三五百篇? 伸缩性很大,难以确定。语 意在“较多”的意义上左右徘徊。因为 此处的篇目数量勿须精确地说出,所以 运用了伸缩语与后面的“一篇”相对照。 产生了鲜明的反差,从而透露了讽刺与 批评的寓意。
59. 婉珍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只轻 轻地答应了一声; 忽而眼睛又放出异样 的光,微笑着,举起头来,对钱时英瞥 了一眼。(郁达夫 《出奔》)
评析 “异样”到底怎样非同寻常,意 思不明确,留下极大的余地,供读者想 象。在与上下语境的联系中,体会人物 的神情状态,读者可享受到艺术形象的 品评乐趣。
60. 父: “河里哪只是鸭子,哪只是 鹅?”
子:“鸭子旁边的是鹅,鹅旁边的是 鸭子。”
评析 儿子的答语“鸭子旁边的是鹅, 鹅旁边的是鸭子”含义十分宽泛,因为 过分宽泛和绝对正确的矛盾统一,使人 们在不存在的答案中体味出幽默的奇 趣。
61. 可他跟白妮的关系,真像一首民 歌里唱的,“人人都说咱两个有,一辈子 没拉过你的手。”
评析 “咱两个有”是一种有意虚化语 意的说法,是一种含蓄委婉地表示爱情 的方式。“有”字之后,戛然而止,留下 不尽的回味。伸缩为读者的审美提供了 广阔的的想象空间,更生动地突出了人 物的纯朴、真诚的情态。
62. 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 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 其实地上本 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 迅《故乡》)
评析 希望到底“有”还是“无”,很大 程度上,靠读者自己体会和感受。富有 弹性的伸缩语言,为人们提供了广阔的 思维空间,给人们极大的启示,使语言 变得含蓄深沉,具有哲理性。如果仔细 体味后面的比喻含义不难发现:美好的 希望来自不懈的艰苦追求中,鲁迅所说 的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深邃含义就不言而喻。
一只火凤凰不断地扑向火焰
是我挚情的好友玛琳·琼俊莱恩
你把我这位东方的新交
邀到这美丽的小镇
分享这一切,不多也不少
(张香华《无忧无虑的小镇》)
评析 “不多也不少”这种相对的词语 组合成的伸缩句,语意虽然模糊却使人 更易感觉。既无夸张又无减损,作者丰 富细腻的感受任凭读者根据自己的阅 历去体会、理解。
33.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贾岛 《寻隐者不遇》)
评析 “不知处”是虚化、泛化语意的 伸缩手法。童子既告知了其师的大致去 向,又难以明说具体去处。这就使此首 诗产生一种非同寻常的朦胧美。诗的意 味便在其中升腾起来了。
34. 或问文章有体乎? 曰无。又问无 体乎? 曰有。然则果何如? 曰: 定体则 无大体须有。(王若虚《文辨》)
评析 例中伸缩句 “定体则无大体须 有”的意思是:文体不是一成不变的,经 常处于变化之中,虽无定式,却有规律 可循,既不能墨守成规,又要善于创造 革新,“有”与“无”是一种辩证统一的 关系。伸缩修辞手法的灵活运用,使得 文章的寓意深刻,耐人寻味。
35.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缈间。
(白居易 《长恨歌》)
评析 山若有若无,似有还无,到底有 还是无,很难说清。此例以伸缩的语意 成功地渲染出迷离美妙的意境,可谓以 妙不可言之话描绘出妙不可言之境。
36.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 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 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 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 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 “小” 来。(鲁迅 《一件小事》)
评析 感觉有时只能意会而难以说明。 “异样的感觉”一语,正暗示出这种情 境,令人产生多方面的联想,加之后面 解说语的呼应,使文章意味深长,令人 深思。
37.今夜林中月下的青山,无可比拟! 仿佛万一,只能说似娟娟的静女,虽是 照人的明艳,却不飞扬妖冶; 是低眉垂 袖,璎珞矜严。(冰心 《往事》)
评析 面对妙不可言,美不胜收的景 色,语言表达是软弱无力的。以 “无可 比拟”抒写内心,虽语意伸缩不定,但 尽可供读者玩味,实为不着一字,尽得 风流。
38. 不知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我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泪水又一次涌上眼 眶。(陈怀国 《毛雪》)
评析 内心复杂的情感难以或者勿须 用明晰的语言表达,可以运用意义宽泛 而伸缩的词语来形容,这样就会产生一 种语意模糊游移不定的效果,使人浮想 联翩,感受至深。此例即是。
39. 然而,恨以外,又似乎掺杂些别 样气味的情绪。他仿佛跌入一个深黑的 土坑,感到了腐朽的窒息样的昏迷。(茅 盾 《色盲》)
评析 “别样气味的情绪”到底是指什 么情绪,外延宽泛,说不清。但是人们 却能意会到这种消极情绪的影响力。并 由此而感知人物的异常纷繁复杂的情 感世界。
40. 教学楼是不完整的,宿舍楼是不 完整的,图书馆是不完整的,食堂是不 完整的,除去那座朝大门招手的巨型塑 像。(陈村 《大学·风俗画》)
评析 例中所说的 “不完整”具有多层 次、多侧面的含义,语意含混而简洁。人 们可以意会,却难以明说。也许是这位 刚入学深造的作家只是在描述自己的 一种感觉,而不愿对学校作过多挑剔的 评价,所以用伸缩手法,委婉含蓄地表 现出一种情绪。
41. 老医生把刚才擦他眼角的手绢递 给我,含蓄地说:“叶涛!中枢神经用不 着那么紧张。中国有八九亿人口,出卖 灵魂的败类,只是这个数!”他伸出五指 中的小拇指,“不然,怎么会出现 ‘天安 门事件’,……不,不该对你说这些东 西,叶涛! 你应当相信真正的共产党 人!” (丛维熙《献给医生的玫瑰花》)
评析 五指中的小指只表示少数,“这 个数”究竟是多少,没有说明。语意虽 然伸缩性很大,但是意思却是明晰的。 可见,伸缩语并非就是晦涩语,它是在 语意显豁明晰的基础上,根据语境和表 达题旨的需要,而采用的一种修辞手 法。
42. 我只惦念着叶老(叶圣陶),据说 他老人家是肺炎,但不发烧,而且心肌 梗塞。我心中不安,大夫们一到我病房, 我总问叶老怎样了?大夫们总说“还平 稳”。我很熟悉并且了解大夫们的 “语 言”,他们总是尽力宽慰病人的,若是不 说“好多了”,情况就是不大好,我听了 就默然…… (冰心《哀悼叶老》)
评析 “还平稳”是一个含义宽泛,语 意伸缩性很强的说法。大夫们不直言病 情的好恶,而以 “还平稳”应答,既符 合医疗规定,又安抚了询问者,语言委 婉含蓄,显示许多心理技巧。
43. 生宝站住笑着,思量着: 怎样给 有万说明女方给他的印象呢?几句话说 不明白。女方给他的印象既不是简单的 “满意”,又不能说 “不满意”。(柳青 《创业史》)
评析 生活中,有时对人的印象往往不 是一种简单的非此即彼的逻辑判断。 “满意”与“不满意”之间存在着让人难 以断定的状况,伸缩手法真实而细腻地 描写出梁生宝的这种矛盾心态。
44. 人,是多么复杂啊! 一切一切事 情,决不会像刘世吾所说的:“就那么回 事。”不,决不是就那么回事。正因为不 是就那么回事,所以人应该用正直的感 情严肃认真地对待一切。(王蒙《组织部 新来的年青人》)
评析 “就那么回事”好像有“一切都 无所谓”,“把一切都看淡些,别太认 真”的意思,但又没有指明其确切内涵 与外延,属于范围宽泛的语意伸缩。它 可使听者似有所悟又难以捕捉言者确 定的用意。
45. 日常的寒暄招呼,有时很能反映 一个民族的基本心态。“老李,最近好 吗?”“马马虎虎吧。”这是平日在北京胡 同,上海里弄里常常可以听到的对答。 到美国一两年后……当人家问我“最近 好吧?”我便答曰:“马马虎虎吧。”不料 美国朋友常会“叫真儿”起来,非常关 切地注视我一眼,问: “发生了什么事 情?”弄得我很窘。(苏炜 《厨房里的哲 学》)
评析 “马马虎虎”是人们对两难判断 的一种折衷说法,语意宽泛朦胧,含有 “不好不赖”、“还能凑合”之意。但有时 也用作不愿说明真象的含混应付语,一 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的某种民族性 格。对于开朗的美国人来说,自然会感 到莫名其妙,由此可见伸缩修辞的民族 色彩。
46. 在对外开放的今天,西方文化思 想如潮涌来,我们如何对待呢? 去拿什 么而不拿什么,恐怕是一个颇费斟酌的 事。(谢公望 《重读 〈拿来主义〉》)
评析 “颇费斟酌的事”是一个含义宽 广,具有多种可能性的伸缩语句,使人 感到拿来主义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的争 议性、艰难性及其重要性,并给读者留 下宽广的思索空间。
47. 一缕颇带凉意的甜香从喉头经 过,注入他的胸部,立刻走遍了全身,泛 起一种不可明说的畅快。这是他屡次经 验过的。但随即有些新的异样来了。(茅 盾 《追求》)
评析 “不可明说的畅快”和“新的异 样”是两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不可直白, 只能意会,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心理规律 和心理现象的真实反映。运用伸缩语加 以描述,不仅能够真实地展示出人物的 内心世界,而且给读者制造了一个广阔 的联想空间,增强了语言的可品味性。
48. 周冲: 妈,你忘了,哥哥是专门 学矿科的。
周蘩漪: 这是理由么,萍?
周萍:(拿起报纸看,遮掩自己)说 不出来,像是在家里住得太久了……
(曹禺 《雷雨》)
评析 周萍明明是想逃离周蘩漪,却又 有意掩饰内里,以模糊性的话语“说不 出来”作掩饰,既避免了真情的流露,又 不造成对方的难堪或给对方授以话 柄。
49. 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看 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 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宿。 (老舍 《骆驼祥子》)
评析 “很复杂”并未说出复杂的程度, 属于语意宽泛的伸缩语。它可以激发读 者的兴趣,使之玩味、推敲再三,并借 助自己的联想、根据自己的体验去了解 此刻虎妞对祥子的复杂微妙的心理状 况。
50. 当然北京也有鸽子,但只是在天 空中飞翔。如果有一天它们在地上漫 步,我怀疑他们会不会遭遇到十年浩劫 中天安门广场四周的玫瑰花同样的命 运。(冯亦代《鸽子的漫步》)
评析 例中以肯定与否定词相叠的形 式组合成含义宽泛而伸缩性很强的语 句,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对国家前途的反 思与忧虑,将主观感受化作客观的推测 与分析,让读者体会,让历史印证,增 强了语言的说服力。
51. 星星本不是有情物,它与人类默 然相对,不远也不近,不热也不冷。但 热情的人类还是首先发出了相思之情, 总觉得它同自己的生活有关系,并从一 厢情愿出发,面对星空作出多种多样的 解释。(孙荪 《星云月三赋》)
评析 “不远也不近,不冷也不热”,语 意伸缩性很大,没有明确的界限。它表 明的只是一种作者对人格化的星星与 人类关系的特殊感觉,并不实指距离和 温度。描写这种感受会产生朦胧的意 境,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例末的“多种 多样”也属于同样性质的伸缩语。
52.什么时候,中国人把身受的伤残、
凌辱、毒害像成熟的创口,放出
化浓的血水,沉淀为
清溪,流进锦绣的大地……
那时,天空如洗
(张香华《不报怨》)
评析 “什么时候”是一个不确定的时 间用语,其伸缩空间极大。这里表现了 作者对健全的民族性格、国家富强自主 的呼唤。语意伸缩的运用,表现了作者 理想实现的不确定性和自己急切期盼 实现的复杂心态。
53. 她也说不清当时她是怎样下的决 心,但回过头看已经过去的一切,她说, 那真是一场噩梦。(艳齐 《雇工世界》)
评析 “说不清……她是怎样下的决 心”,这是用含混的词语使事情的缘由 变得也 “说不清” 了,这样却可以把 “她” 当时复杂矛盾的心态“说清”了。
54. 那黛玉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 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 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红 楼梦》第九十六回)
评析 语言有时很矛盾,其实是人心理 矛盾的反映。明明 “甜”的和 “苦” 的 两种情绪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融合,表 现出情感的复杂性。例中“竟说不上什 么味儿来了”这一伸缩语,圆通自如地 表现了黛玉这种复杂的情感。
55. 别了,老屋! 让我在远方凝视你 吧! 让我对你的情爱渗进土里,溶进云 空,嵌在你的石隙砖孔中,熨帖在你未 来的日月中! 我在更大意义上去追求 你,亲近你! (苏叶《告别老屋》)
评析 “更大意义上”让人感到是一种 博大的志向和情怀却又难以准确地说 出它的含义,宽泛的语意中产生出一种 朦胧的诗意,耐人寻味。
56. “老李手上能跳小人儿,是真是 假?”“想有就有。我看什么事也一样。” (铁凝《我要执拗地做诗人》)
评析 “想有就有”是一种伸缩语; 反 之想没有就没有也是一种伸缩语,这些 都是一种富有弹性的说法,让人感到说 话者的某种情绪,表现出某种主观能动 的意向。
57.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心里不禁 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苦?涩?没 法去分清,只是那包工头的面孔是清晰 的,宛如还坐在我对面,神气十足地跟 我侃他的生财之道。(艳齐《雇工世界》)
评析 “难以言喻”属于范围宽泛的词 语,用来修饰“滋味”,使“滋味”的含 义变得伸缩不定,耐人寻味。表现了 “我”对金钱浊流冲激下的人性扭曲的 忧虑和悲伤。
58. 有的人写了大半辈子,发表和出 版过一定数量的作品,但最终还是没懂 得如何写好一篇文章。(焦祖尧《要喊出 自己的声音》)
评析 “一定”到底有多少,50篇抑或 三五百篇? 伸缩性很大,难以确定。语 意在“较多”的意义上左右徘徊。因为 此处的篇目数量勿须精确地说出,所以 运用了伸缩语与后面的“一篇”相对照。 产生了鲜明的反差,从而透露了讽刺与 批评的寓意。
59. 婉珍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只轻 轻地答应了一声; 忽而眼睛又放出异样 的光,微笑着,举起头来,对钱时英瞥 了一眼。(郁达夫 《出奔》)
评析 “异样”到底怎样非同寻常,意 思不明确,留下极大的余地,供读者想 象。在与上下语境的联系中,体会人物 的神情状态,读者可享受到艺术形象的 品评乐趣。
60. 父: “河里哪只是鸭子,哪只是 鹅?”
子:“鸭子旁边的是鹅,鹅旁边的是 鸭子。”
( 《幽默选抄》)
评析 儿子的答语“鸭子旁边的是鹅, 鹅旁边的是鸭子”含义十分宽泛,因为 过分宽泛和绝对正确的矛盾统一,使人 们在不存在的答案中体味出幽默的奇 趣。
61. 可他跟白妮的关系,真像一首民 歌里唱的,“人人都说咱两个有,一辈子 没拉过你的手。”
(魏世祥 《太阳正在升起》)
评析 “咱两个有”是一种有意虚化语 意的说法,是一种含蓄委婉地表示爱情 的方式。“有”字之后,戛然而止,留下 不尽的回味。伸缩为读者的审美提供了 广阔的的想象空间,更生动地突出了人 物的纯朴、真诚的情态。
62. 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 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 其实地上本 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 迅《故乡》)
评析 希望到底“有”还是“无”,很大 程度上,靠读者自己体会和感受。富有 弹性的伸缩语言,为人们提供了广阔的 思维空间,给人们极大的启示,使语言 变得含蓄深沉,具有哲理性。如果仔细 体味后面的比喻含义不难发现:美好的 希望来自不懈的艰苦追求中,鲁迅所说 的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深邃含义就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