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欲扬先抑
为了肯定和褒扬某一方面,故意对
其它方面作贬抑或否定的抑扬形式。
1. 别一部书,看过一遍即休,独有《水 浒传》只是看不厌,无非为他把一百零 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金圣叹批《水浒 传》(贯华堂本)卷三)
评析 《水浒传》无疑是一部现实主义 巨著,但堪称现实主义巨著的却绝非一 部《水浒传》。金圣叹为了赞扬他极力推 崇的这部书,用抑此扬彼的修辞手法, 其用意不在否定别的书,而是为了加重 语势,突出《水浒传》在描写众多人物性 格上的杰出成就,在这里,作者的主观 思想感情是十分鲜明的。
2. 长期的折磨,使吴吉昌患了重病。 从外表看来,他脸孔蜡黄,两腿肿胀,身 似朽木,但在内心深处,一种严肃的使 命感,仍然像烈火一样,熊熊不息。周总 理那“我把任务交给你了”的声音,不断 在他耳边回旋……。(穆青、陆拂为、廖 由宾《为了周总理的嘱托……》)
评析 外表的“脸孔蜡黄,两腿肿胀,身 似朽木”并不能扑灭吴吉昌内心熊熊燃 烧的烈火,因而,对外表的“抑”正是为 了更有力地褒扬吴吉昌忠于祖国、忠于 人民的崇高的内心世界,充分体现出抑 扬强调和突出主旨的修辞特点。
3.曹植写了《芙蓉赋》,把荷花推为群 芳之首;唐朝的王勃,对前人许多赋芙 蓉的作品全不满意,特意写了一首《采 莲赋》。其实也未见佳;倒是周敦颐的 《爱莲说》值得一提。这篇散文,字数不 多,但却写出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 清涟而不妖”的特殊性格,在众多咏荷 的作品中,可算独树一帜。(郑伯琛《荷 叶咏》)
评析 为了褒赞周敦颐的《爱莲说》,作 者有意用曹植、王勃等人的作品与之相 比较,一抑一扬,鲜明地表达了作者的 意图。在抑扬过程中,语言形成了曲折、 跌宕的特点,可以收到引人入胜的表达 效果。
4.高楼风雨感斯文,
短翼差池不及群。
刻意伤春复伤别,
人间唯有杜司勋。
评析 首句写作者对杜牧诗歌的感受。 杜牧的“斯文”不能确指,也不必确指; “高楼风雨”就是感时伤世、忧风愁雨之 作。次句说自己像在风雨中行进的弱 燕,翅短力微,赶不上同群,这是自伤身 世孤孑,不能奋飞远举,也是自谦才力 浅短,不如杜牧。换句话说,是对自己的 贬抑,三、四句极力推重杜牧的诗歌,特 别是末句“唯有”二字,重笔勾勒,对杜 牧在当时诗坛上的崇高地位,作了热情 的称颂,把作者的主观思想感情鲜明地 表现了出来。
5. 案头上有一座钢铁的假山,得之不 费一钱,可是在我室内的器物里面,要 算是最有重要意味的东西。它的成为假 山,原由于我的利用。本身只是一块粗 糙的钢铁片,非但不是什么“吉金乐石” 片,说出来一定会叫人发指,是一二八 之役日人所掷的炸弹的裂块。(夏丏尊 《钢铁假山》)
评析 案头上的钢铁假山不过是日本 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时投掷下来的炸弹 裂片。作者“抑”它的“不费一钱”是为了 把人们从对假山、盆景之类器物一般意 义的理解上引向对钢铁假山的注意,突 出它的作为记录着侵略者罪行,具有历 史铁证作用的“重要意味”,寓含着作者 鲜明的爱憎。
6.仅仅两个月不见,恩来先生比起重 庆时瘦了。大约因为过于忙碌,没有理 发的闲暇吧,稍嫌过长的头发愈见显得 他的脸色苍白。他的境遇是最难处的, ……但是,轩昂的眉宇,炯炯的眼光,清 朗的谈吐,依然是那样有神,对于任何 的艰难困苦都不会避易的精神,放射着 令人镇定、也令人乐观的毅力。(郭沫若 《梅园新村之行》)
评析 作者对恩来先生仪表、脸色的描 写和“境遇是最难处的”的慨叹,是一种 欲扬先抑的笔法,目的是为了褒扬周总 理“轩昂的眉宇,炯炯的眼光、清朗的谈 吐”中所显示出的“对于任何艰难困苦 都不会避易的精神”及“令人镇定也令 人乐观的毅力”。行文跌宕起伏,表达了 作者对周总理的无限钦敬之情。
7.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 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 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 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 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 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 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 也。(司马迁《史记·管晏列传》)
评析 先用管仲贫困时常常占鲍叔牙 的便宜及公子纠死后被囚的两件事,对 其“抑”,然后铺陈管仲“任政于齐”“九 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功绩,予以“扬”。 这样写,除了侧面表现出鲍叔的知人重 才外,重点突出了管仲的治国才干。
8.“朦胧诗”表面上给人一种雾中看 花的感觉,事实上它并不朦胧,它代表 着新一代人新的人生价值观念和审美 价值观念。(孙绍振《文学创作论》)
评析 随着“朦胧诗”这一新的诗歌流 派在现代诗坛上的出现,文学评论家们 对其褒贬不一。作者先写“雾中看花”的 直观感受,看似“抑”,实际上却是为了 肯定“朦胧诗”,突出它作为一种新艺术 实践对沿袭已久的、固定不变的诗歌模 式和审美惰性的冲击作用。欲扬先抑式 修辞手法的运用,给说理增添了委婉、 商榷的语气,提高了语言的表达力度。
9.莫看长塘镇学问人不多,这些洗衣 裳女人更是箩筐大的字识不了一担,可 要说出话来,秀才也拜下风。(叶文玲 《小溪九道弯》)
评析 “学问人不多”已表明此地的文 化极不发达。“箩筐大的字识不了一担” 的“洗衣裳女人”按常理当是更加“愚 钝”的了,“可要说出话来,秀才也拜下 风”,这就不能不让人惊叹其不形诸文 字的另一种才华。一抑一扬所产生的强 烈艺术效果是别的修辞手法难以替代 的。
10. 那两本书,原是极平常的,……倘 在德国,就随处可得,也值不到一元钱。 不过在我是一种宝贝,因为这是三十年 前,正当我热爱彼得斐的时候,特地托 丸善书店从德国去买来的。(鲁迅《为了 忘却的记念》)
评析 作者贬抑“那两本书”的“极为平 常,很不值钱”的目的在于说明我对“彼 得斐(即裴多菲)与他的诗集的热爱和 珍重。欲扬先抑式的语言形式,启发读 者去思索鲁迅与匈牙利著名爱国诗人 裴多菲之间相通的思想感情。
11. 严冬降临、寒凝大地,雪压青松, 那些曾经繁花似锦的,婀娜多姿的,浓 荫蔽日的,此时都剥落了它们的光彩, 只剩些光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摇动。唯 有苍松、翠柏、冬青、石楠……的绿叶, 依然蓊郁而青葱,更加充满着生气和活 力,簇拥着枝干,孕育着新的生命。(刘 金《春天的落叶》)
评析 作者的本意是要褒扬苍松、翠 柏、冬青、石楠在严冬降临,寒凝大地时 的旺盛生命力的,却先不直接去说,而 是欲扬先抑,用其他耐不得严寒的树木 的失去昔日的光彩,与苍松等的凌霜傲 雪相对比,达到了突出后者,强化抒情 色彩的目的。
12. 孩子,你可放明白点,你妈疼你, 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什么要紧的事情, 都放在心上。(曹禺《雷雨》)
评析 同是疼爱,“只在嘴上”和“都放 在心上”,不论是形式还是蕴含内容都 有实质的不同。鲁贵通过“抑彼扬已”的 修辞手法,向四凤表白了自己的所谓关 心和爱护,暴露了他的虚伪的丑恶本 质。可见,作为语言表达技巧的修辞手 段,离开了真情实意,不仅不能获得良 好的表达效果,有时,甚至会适得其 反。
13.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弯曲盘 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如果美 是专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类而言, 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儿。但 是它伟岸、正直、质朴,严肃,也不缺乏 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 它是树中的伟丈夫。(茅盾《白杨礼赞》)
评析 作者先虚拟一笔,贬抑白杨树, 然后笔锋一转,对白杨树进行褒赞,一 虚一实,一抑一扬,热情地赞美了“树中 伟丈夫”白杨树的崇高品质,语意回旋、 曲折,给人许多启示和回想。
14. 你只有,
一百五十四厘米
身高;
二十二岁的
年龄……
但是,在你军衣的
五个钮扣后面,
却有
七大洲的风雨,
亿万人民的斗争,
在胸中包容! ……
评析 身高,偏低;年龄,嫌小。战士的 伟大岂能以形貌衡量。抑扬手法在诗中 起到了反衬作用,描写出雷锋的广阔胸 怀,赞美了一个普通战士的不朽生命。
15. 我回味刚才的经验,觉得胡琴这 种乐器很有意思。Piano笨重如棺材, Violin要数百元一具。制造虽精世间有 几人能够享用呢?胡琴只要两三角钱一 把,虽然音域没有Violin之广,也尽够 演奏寻常小曲。虽然音色不比Violin优 美,装配得法,其发音也还可听。这种乐 器在我国民间很流行,剃头店里有之, 裁缝店里有之,三家村里有之。倘能多 造几个简易而高尚的胡琴曲,使像《渔 光曲》一般地流行于民间,其艺术陶冶 的效果恐比学校的音乐深广得多呢? (丰子恺《山中避雨)
评析 钢琴(Piano)和小提琴(Piolin)是 西洋乐器,胡琴是民族乐器。作者把钢 琴的笨重、小提琴的昂贵与胡琴的轻巧 灵便易于普及相比较,达到了扬“中”抑 “西”的目的。其中把对民族古老文明的 深切感受置于深远的文化背景上展示 出来,语意曲折而含蓄,使读者强烈地 感受到民族文化的深沉和优美。
16. 起先,我以为那不过是她为了写 东西而积累的一些素材。因为它既不像 小说,也不像札记;既不像书信,也不像 日记。只是当我从头到尾把它们读了一 遍的时候,渐渐地,那些只言片语与我 那支离破碎的回忆交织成了一个形状 模糊的东西。经过久久的思索,我终于 明白,我手里捧着的,并不是没有生命、 没有血肉的文字,而是一颗灼人的、充 满了爱情和痛苦的心,我还看见那颗心 怎样在这爱情和痛苦里挣扎、熬煎。(张 洁《爱,是不能忘记的》)
评析 作品中的“我”起先对那本“四不 象”(既不像小说,也不像札记;既不像 书信,也不像日记)的笔记本不以为然, 这是先“抑”一笔。但当“我从头到尾把 它们读了一遍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第 一次“扬”)我手里捧着的并不是没有生 命、没有血肉的文字,而是一颗灼人的、 充满了爱情和痛苦的心”(第二次 “扬”)。“我还看见那颗心怎样在这爱情 和痛苦里挣扎、熬煎(第三次“扬”)。作 者正是通过这“一抑三扬”修辞手法,深 刻地揭示了主人公刻骨镂心的爱情。正 如恩格斯所说“痛苦中最高尚、最强烈 和最个人的——乃是爱情的痛苦。”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第2卷第 92页)
17. 千般运动,万般武艺,于我都是无 缘的,虽然这是我生平的一件愧事。想 起来,我幼小时也学过骑马,少年时也 学过溜冰,打过网球,骑过自行车,但它 们于我似乎都没有缘。一件一件的碰到 我,又一件一件的悄悄走开去,在我的 意志上从不曾留下一点点的痕迹,在我 的情感上也从不曾留下一点点的依恋 和惆怅。却不料在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 身上,游泳的神反而找到了一个忠爱的 门徒。当我跃身入水的时候,真如渴者 得饮,有说不出的愉快。(陈衡哲《再游 北戴河》)
评析 陈衡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 一个女小说家。这段文字先极端地贬抑 自己,大肆渲染“千般运动,万般武艺” 于她的无缘,极言自己的没出息。然后 褒扬游泳之神对她的青睐:“真如渴者 得饮,有说不出的愉快。”这行云流水般 的文笔把一个既醉心于文学创作又嗜 好游泳运动的女性刻画得栩栩如生,楚 楚动人。
18.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 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 “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 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 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 ……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 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 冯署曰: “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 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 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 也。”……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 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还报孟尝 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孟 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 之计也。(《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评析 作者表现冯谖的才能见识,并不 是单刀直入,一开始就使其锋芒毕露, 而是欲扬先抑、欲露先隐,给读者造成 悬念,积贮着盘马弯弓的艺术力量。试 想一个貌似无能的庸碌之辈,忽然脱颖 而出,为孟尝君营造“三窟”,成为赫赫 功臣,这将产生多么强烈的艺术效果。
19.呵,友情……你比血缘更亲密。千 百年来,感情的破裂,财产的侵吞,宗族 的纠纷、王位的争夺,犹如强烈的地震, 使血缘的大厦倾刻间化作残垣断壁;犹 如那饿狼群中血淋淋的厮杀,使那一本 本的宗谱上,溅满了污点和血迹。而你, 无论是挑拨离间的阴风,无论是天灾人 祸的霹雳,无论是贫困潦倒的严霜,无 论是阴谋诡计的迷雾……都不能使你 疑惑,都不能使你胆怯,都不能使你疏 远,都不能使你背叛。你坚韧若高山的 岩石,你连绵如长河的流水……(李玲 修《啊,友情》)
评析 作者用抒情的笔调,排比的句 式,抑扬的手法和优美的文字来述古论 今,鞭挞了血缘的丑恶,歌颂了友情的 纯真,使表达主旨得到强调和突出,展 示出语言艺术的侧重美。
20.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出 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真红,却没 有亮过。这个太阳好像负着重荷似地一 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到了最后,终 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 红得非常可爱。一刹那间,这个深红的 圆东西,忽然发出了夺目的亮光,射得 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云片也突然有了 光彩。(巴金《海上的日出》)
评析 日出的壮观景象,可以说是千百 年来文人骚客吟咏的主题。但作者不落 俗套,充分发挥形象思维的特点,运用 且抑且扬的手法,描绘了日出这一自然 景观极富变化的层次:“太阳的小半边 脸,红是真红”——“扬”;“却没有亮 过”——“抑”;“好像负着重荷似 的”——“抑”“冲破云霞,跳出海面”“红 得非常可爱”——“扬”;“发出了夺目的 亮光”“它旁边的云片也突然有了光 彩”——“扬”。“扬”而“抑”之,“抑”而 “扬”之,把一个境界高远、气势飞动、腾 挪变化、逸气凌云的壮观景象凸现在读 者面前。
21.我赞美迎春花! 虽然它不及桃李 绚丽多彩,不如兰蕙香韵芬芳,然而是 它第一个迎来了万紫千红的春天,明媚 的春光随着迎春花开将撒遍祖国大地。 (仇春霖《群芳新谱》)
评析 在这里,作者并不否认贬抑对象 的长处和褒扬对象的短处,然而,扬长 避短却使主观思想感情得到鲜明的表 现,这正是抑扬不同于对比修辞手法的 区别所在。
22.实在他们的情形比叫化子好不了 多少;然而他们的精神都很不差。他们 有很大的忍耐力,又有很大的幻想。虽 然他们都负了天天在增大的债,可是他 们那简单的头脑老是这么想:只要蚕花 熟,就好了。(茅盾《春蚕》)
评析 贬抑他们衣衫褴褛的外在情形, 其实是为了褒扬和突出其精神抖擞的 内在气质,为了生存,为了“丰收”的理 想,他们默默地,顽强地与自然和社会 进行着抗争。
23.生不用封万户侯,
但愿一识韩荆州。
评析 韩荆州,名韩朝宗,唐玄宗时,任 荆州刺史。知人善用,人皆景慕之,李白 上书自荐,“生不用封万户侯”,语虽夸 张,但也透露出李白狷介狂放、傲视权 贵的性格,这是“抑”;“但愿一识韩荆 州”与前句在情感态度上形成鲜明对 比,这是“扬”。作者的目的是通过抑“万 户侯”来达到扬“韩荆州”的目的,这样 就使得李白在语言和行为上产生了矛 盾,揭示出他在理想与现实冲突中的矛 盾性格。
24. 他识字不多,他的革命知识,他的 农业、工业、商业的知识,可是渊博得 很! (欧阳山《高山大》)
评析 文化水平不高固然是一种缺陷, 但识字多少与学识才干不能简单地划 等号,丰富的实践经验不仅能弥补其不 足,而且显示出独特的优势。抑扬修辞 手法在客观真实地述说人物状况的基 础上,表达了作者对人物的感情倾向与 评价。
25.它们没有鲜花那样的芳香,却比 世界上任何鲜花更美丽,尤其是在严霜 以后秋风刺骨的季节。(和谷岩《枫》)
评析 先指出“枫”不如鲜花芳香扑鼻 是“抑”,紧接着说它“比世界上任何鲜 花更美丽,尤其是严霜以后秋风刺骨的 季节。”这就突出了“枫”的另一方面特 性,即作者所要颂扬的可贵品格,行文 曲折含蓄,令人联想到更深更远的寓 意。
26. 也许,还有人从心里隐隐约约地 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 他们看来 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 什么高深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丰富 细致的感情。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他 们跟我们战士接触太少,还没有了解到 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 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 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 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魏 巍《谁是最可爱的人》)
评析 作者为了歌颂志愿军战士高尚 和纯洁的品质、坚韧和刚强的意志,淳 朴和谦逊的气质,美丽和宽广的胸怀, 便对某些人心目中以貌取人的印象加 以概括,旋即予以否定,经过这样一个 跌宕再去正面歌颂战士的可爱,就更能 激起读者感情的波澜,产生强烈的艺术 感染力。
27. 松树却不同,它可能不如杨柳与 桃李那么好看,但它却给人以启发、以 深思和勇气,尤其是想到它那种崇高的 风格的时候,不由人不油然而生敬意。 (陶铸《松树的风格》)
评析 作者把松树与杨柳及好看的桃 李进行比较,是为了造成一种感情色彩 上的艺术反差,发人深思。在“欲扬先 抑”修辞手法中,“抑”并不完全是主观 上的否定,有时它只是一种客观的存 在,常人不以为然,却正是作者褒扬的 补充和说明。
28. 离西施所处的时代不远,还有一 个无盐的故事。无盐外貌奇丑,原名钟 离春,是齐国无盐邑的一个民间女子。 她生得凹头深目,肥硕少发,印鼻结喉, 折腰出胸,皮肤若漆。她虽然丑到这种 程度,但内心很美。据史书记载,她为了 国家的兴旺,不避斧钺之诛,单人匹马 求见专制的齐王。她指出齐王政绩的弊 端,对齐王提出义正辞严的批评,结果 说服了齐王,齐王不仅采纳了无盐的正 确意见,还立即向她求婚并立她为后。 (李燕杰《塑造美的心灵》)
评析 描写外貌的丑是“抑”,叙述内心 的美是“扬”。作者欲扬先抑的目的是为 了告诫青年朋友们正确地择友选偶,不 要只看到容貌,不管心灵,表达了只有 心灵美才是永恒、隽永的主题。
29. 辛甘由她那虽然半老但风韵犹存 的妈妈牵着,走进寝室来了。她眉眼倒 不差,只是短促的下巴上,安着一张双 唇包不住牙齿的大嘴,和一对气势汹汹 突出在伙伴们面前的虎牙,破坏了她脸 上的和谐,使她有一种天然的顽劣神 气。不过当她走过我身边时,我发现,她 的身段是好看的,和匡筐不相上下,而 她那一身质地更好的装束,更显示出她 父辈身份的不同凡响。(喻杉《女大学生 宿舍》)
评析 以“不过”为界限。从整体上看, 前半部分是“抑”,后半部分是“扬”。作 者以“其貌不扬”,衬托辛甘“身份的不 同凡响”。生动地勾画出某些养尊处优 娇生惯养的干部子女形象。辛甘即“心 肝”的谐音,作者的批评、贬责之义,不 言而喻。名为“扬”实为“贬”,“扬”在文 中只是突出人物特征的一种手段。
30.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评析 诗人对荆轲行刺秦王,图穷匕 见,功败垂成表示无限惋惜,但对他那 种睨强锄暴,视死如归的精神十分赞赏 和崇敬。例中的四句诗,作者以“抑”衬 “扬”,烘托、渲染出悲剧的气氛,让读者 强烈地感受到一个壮怀激烈的英雄形 象,并流露出陶渊明不尽惋惜、赞叹之 情,表现出诗人“金钢怒目式”的风格。
31. 也许是悲惨的故事听得太多了 吧! 那些斑驳的宫墙和幽暗的宫室让人 觉得阴森死寂,就连夏夜松林中那流动 的萤火,也使人联想起屈死者的白骨! 难怪当地的人叫它鬼眼睛。然而,西陵 的风景却是美丽的。人们喜欢用温柔婀 娜的美女来形容江南景致,用骁勇粗犷 的壮士来比喻北国风光。我敢说西陵兼 有北国风光的雄浑壮观和江南景致的 秀媚多姿。(禾子《古陵曲》)
评析 抑扬修辞手法能够打破叙述的 连贯性,把语意的重心转移到需要强调 的方面来。作者先写西陵的阴森和死 寂,这是“抑”;后写西陵的美丽景色,这 是“扬”。作者通过抑扬并举的写法激发 读者产生对西陵历史的联想,给美丽的 西陵蒙上神秘诱人的色彩,从而达到进 一步褒扬和赞美西陵的目的。
32.这是一个简单的可怜的家,房里 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除了他现在睡的 一张大床和那个小间里的一张小木床 还算比较完整,其余桌子凳子都是七拼 八凑,用什么板子钉起来的。房里连个 堪称窗户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个小方 块洞,钉了几根木条,装上拼凑起来的 玻璃。……但使我惊讶的是,在这个破 旧房里,书却很多,密密层层,一直从地 上几乎堆到屋顶。(鲁彦周《天云山传 奇》)
评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 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用 刘禹锡的话隐括此段文字,最恰当不过 了。作者不厌其烦地贬抑居室的简陋、 可怜和破旧,正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精神 的富有。
33.这次的薄游,虽然也给了我些牢 骚和别的苦味,但我要用良心做担保的 说,它所给予我的心灵深处的欢悦,是 无穷的深远的! (钟敬文《西湖的雪景》)
评析 客观世界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 也许正因为有“苦”,才能感知“甜”,正 因为有“牢骚”,才会有心灵深处的“欢 悦”。作者写薄游西湖的“牢骚”和“苦 味”,正是为了表达“欢悦”的“深远”和 “无穷”,欲扬先抑修辞手法在抑扬褒贬 之中展现出作者诚挚的心境。
34.于是我便学着写,写诗,写散文, 还写过一篇小说,有两首小诗刊载在陈 启明等编辑的《湘江日报》上。这些东西 当然非常幼稚,算不得什么写作,不过 却培养了我的文学兴趣,使后来我在社 会上四处碰壁无路可走的时候,我会想 起用一枝笔来写出我的不平和对于中 国社会的反抗,揭露统治阶级的黑暗。 (丁玲《我怎样飞向了自由的天地》)
评析 对每一个作家来说,少时的习作 总是十分珍贵的。因为它们是文学生涯 的起点,事业的火种,没有这些笨拙的 学步,不可能有以后的腾飞。为了突出 和强调这种思想感情,作者采用欲扬先 抑修辞手法先称它们为“非常幼稚,算 不得什么写作”进行贬抑,然后,蓄足文 势,转折褒扬,述说出真实的感情,读来 十分感人。
1. 别一部书,看过一遍即休,独有《水 浒传》只是看不厌,无非为他把一百零 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金圣叹批《水浒 传》(贯华堂本)卷三)
评析 《水浒传》无疑是一部现实主义 巨著,但堪称现实主义巨著的却绝非一 部《水浒传》。金圣叹为了赞扬他极力推 崇的这部书,用抑此扬彼的修辞手法, 其用意不在否定别的书,而是为了加重 语势,突出《水浒传》在描写众多人物性 格上的杰出成就,在这里,作者的主观 思想感情是十分鲜明的。
2. 长期的折磨,使吴吉昌患了重病。 从外表看来,他脸孔蜡黄,两腿肿胀,身 似朽木,但在内心深处,一种严肃的使 命感,仍然像烈火一样,熊熊不息。周总 理那“我把任务交给你了”的声音,不断 在他耳边回旋……。(穆青、陆拂为、廖 由宾《为了周总理的嘱托……》)
评析 外表的“脸孔蜡黄,两腿肿胀,身 似朽木”并不能扑灭吴吉昌内心熊熊燃 烧的烈火,因而,对外表的“抑”正是为 了更有力地褒扬吴吉昌忠于祖国、忠于 人民的崇高的内心世界,充分体现出抑 扬强调和突出主旨的修辞特点。
3.曹植写了《芙蓉赋》,把荷花推为群 芳之首;唐朝的王勃,对前人许多赋芙 蓉的作品全不满意,特意写了一首《采 莲赋》。其实也未见佳;倒是周敦颐的 《爱莲说》值得一提。这篇散文,字数不 多,但却写出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 清涟而不妖”的特殊性格,在众多咏荷 的作品中,可算独树一帜。(郑伯琛《荷 叶咏》)
评析 为了褒赞周敦颐的《爱莲说》,作 者有意用曹植、王勃等人的作品与之相 比较,一抑一扬,鲜明地表达了作者的 意图。在抑扬过程中,语言形成了曲折、 跌宕的特点,可以收到引人入胜的表达 效果。
4.高楼风雨感斯文,
短翼差池不及群。
刻意伤春复伤别,
人间唯有杜司勋。
(李商隐《杜司勋》)
评析 首句写作者对杜牧诗歌的感受。 杜牧的“斯文”不能确指,也不必确指; “高楼风雨”就是感时伤世、忧风愁雨之 作。次句说自己像在风雨中行进的弱 燕,翅短力微,赶不上同群,这是自伤身 世孤孑,不能奋飞远举,也是自谦才力 浅短,不如杜牧。换句话说,是对自己的 贬抑,三、四句极力推重杜牧的诗歌,特 别是末句“唯有”二字,重笔勾勒,对杜 牧在当时诗坛上的崇高地位,作了热情 的称颂,把作者的主观思想感情鲜明地 表现了出来。
5. 案头上有一座钢铁的假山,得之不 费一钱,可是在我室内的器物里面,要 算是最有重要意味的东西。它的成为假 山,原由于我的利用。本身只是一块粗 糙的钢铁片,非但不是什么“吉金乐石” 片,说出来一定会叫人发指,是一二八 之役日人所掷的炸弹的裂块。(夏丏尊 《钢铁假山》)
评析 案头上的钢铁假山不过是日本 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时投掷下来的炸弹 裂片。作者“抑”它的“不费一钱”是为了 把人们从对假山、盆景之类器物一般意 义的理解上引向对钢铁假山的注意,突 出它的作为记录着侵略者罪行,具有历 史铁证作用的“重要意味”,寓含着作者 鲜明的爱憎。
6.仅仅两个月不见,恩来先生比起重 庆时瘦了。大约因为过于忙碌,没有理 发的闲暇吧,稍嫌过长的头发愈见显得 他的脸色苍白。他的境遇是最难处的, ……但是,轩昂的眉宇,炯炯的眼光,清 朗的谈吐,依然是那样有神,对于任何 的艰难困苦都不会避易的精神,放射着 令人镇定、也令人乐观的毅力。(郭沫若 《梅园新村之行》)
评析 作者对恩来先生仪表、脸色的描 写和“境遇是最难处的”的慨叹,是一种 欲扬先抑的笔法,目的是为了褒扬周总 理“轩昂的眉宇,炯炯的眼光、清朗的谈 吐”中所显示出的“对于任何艰难困苦 都不会避易的精神”及“令人镇定也令 人乐观的毅力”。行文跌宕起伏,表达了 作者对周总理的无限钦敬之情。
7.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 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 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 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 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 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 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 也。(司马迁《史记·管晏列传》)
评析 先用管仲贫困时常常占鲍叔牙 的便宜及公子纠死后被囚的两件事,对 其“抑”,然后铺陈管仲“任政于齐”“九 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功绩,予以“扬”。 这样写,除了侧面表现出鲍叔的知人重 才外,重点突出了管仲的治国才干。
8.“朦胧诗”表面上给人一种雾中看 花的感觉,事实上它并不朦胧,它代表 着新一代人新的人生价值观念和审美 价值观念。(孙绍振《文学创作论》)
评析 随着“朦胧诗”这一新的诗歌流 派在现代诗坛上的出现,文学评论家们 对其褒贬不一。作者先写“雾中看花”的 直观感受,看似“抑”,实际上却是为了 肯定“朦胧诗”,突出它作为一种新艺术 实践对沿袭已久的、固定不变的诗歌模 式和审美惰性的冲击作用。欲扬先抑式 修辞手法的运用,给说理增添了委婉、 商榷的语气,提高了语言的表达力度。
9.莫看长塘镇学问人不多,这些洗衣 裳女人更是箩筐大的字识不了一担,可 要说出话来,秀才也拜下风。(叶文玲 《小溪九道弯》)
评析 “学问人不多”已表明此地的文 化极不发达。“箩筐大的字识不了一担” 的“洗衣裳女人”按常理当是更加“愚 钝”的了,“可要说出话来,秀才也拜下 风”,这就不能不让人惊叹其不形诸文 字的另一种才华。一抑一扬所产生的强 烈艺术效果是别的修辞手法难以替代 的。
10. 那两本书,原是极平常的,……倘 在德国,就随处可得,也值不到一元钱。 不过在我是一种宝贝,因为这是三十年 前,正当我热爱彼得斐的时候,特地托 丸善书店从德国去买来的。(鲁迅《为了 忘却的记念》)
评析 作者贬抑“那两本书”的“极为平 常,很不值钱”的目的在于说明我对“彼 得斐(即裴多菲)与他的诗集的热爱和 珍重。欲扬先抑式的语言形式,启发读 者去思索鲁迅与匈牙利著名爱国诗人 裴多菲之间相通的思想感情。
11. 严冬降临、寒凝大地,雪压青松, 那些曾经繁花似锦的,婀娜多姿的,浓 荫蔽日的,此时都剥落了它们的光彩, 只剩些光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摇动。唯 有苍松、翠柏、冬青、石楠……的绿叶, 依然蓊郁而青葱,更加充满着生气和活 力,簇拥着枝干,孕育着新的生命。(刘 金《春天的落叶》)
评析 作者的本意是要褒扬苍松、翠 柏、冬青、石楠在严冬降临,寒凝大地时 的旺盛生命力的,却先不直接去说,而 是欲扬先抑,用其他耐不得严寒的树木 的失去昔日的光彩,与苍松等的凌霜傲 雪相对比,达到了突出后者,强化抒情 色彩的目的。
12. 孩子,你可放明白点,你妈疼你, 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什么要紧的事情, 都放在心上。(曹禺《雷雨》)
评析 同是疼爱,“只在嘴上”和“都放 在心上”,不论是形式还是蕴含内容都 有实质的不同。鲁贵通过“抑彼扬已”的 修辞手法,向四凤表白了自己的所谓关 心和爱护,暴露了他的虚伪的丑恶本 质。可见,作为语言表达技巧的修辞手 段,离开了真情实意,不仅不能获得良 好的表达效果,有时,甚至会适得其 反。
13.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弯曲盘 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如果美 是专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类而言, 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儿。但 是它伟岸、正直、质朴,严肃,也不缺乏 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 它是树中的伟丈夫。(茅盾《白杨礼赞》)
评析 作者先虚拟一笔,贬抑白杨树, 然后笔锋一转,对白杨树进行褒赞,一 虚一实,一抑一扬,热情地赞美了“树中 伟丈夫”白杨树的崇高品质,语意回旋、 曲折,给人许多启示和回想。
14. 你只有,
一百五十四厘米
身高;
二十二岁的
年龄……
但是,在你军衣的
五个钮扣后面,
却有
七大洲的风雨,
亿万人民的斗争,
在胸中包容! ……
(贺敬之《雷锋之歌》)
评析 身高,偏低;年龄,嫌小。战士的 伟大岂能以形貌衡量。抑扬手法在诗中 起到了反衬作用,描写出雷锋的广阔胸 怀,赞美了一个普通战士的不朽生命。
15. 我回味刚才的经验,觉得胡琴这 种乐器很有意思。Piano笨重如棺材, Violin要数百元一具。制造虽精世间有 几人能够享用呢?胡琴只要两三角钱一 把,虽然音域没有Violin之广,也尽够 演奏寻常小曲。虽然音色不比Violin优 美,装配得法,其发音也还可听。这种乐 器在我国民间很流行,剃头店里有之, 裁缝店里有之,三家村里有之。倘能多 造几个简易而高尚的胡琴曲,使像《渔 光曲》一般地流行于民间,其艺术陶冶 的效果恐比学校的音乐深广得多呢? (丰子恺《山中避雨)
评析 钢琴(Piano)和小提琴(Piolin)是 西洋乐器,胡琴是民族乐器。作者把钢 琴的笨重、小提琴的昂贵与胡琴的轻巧 灵便易于普及相比较,达到了扬“中”抑 “西”的目的。其中把对民族古老文明的 深切感受置于深远的文化背景上展示 出来,语意曲折而含蓄,使读者强烈地 感受到民族文化的深沉和优美。
16. 起先,我以为那不过是她为了写 东西而积累的一些素材。因为它既不像 小说,也不像札记;既不像书信,也不像 日记。只是当我从头到尾把它们读了一 遍的时候,渐渐地,那些只言片语与我 那支离破碎的回忆交织成了一个形状 模糊的东西。经过久久的思索,我终于 明白,我手里捧着的,并不是没有生命、 没有血肉的文字,而是一颗灼人的、充 满了爱情和痛苦的心,我还看见那颗心 怎样在这爱情和痛苦里挣扎、熬煎。(张 洁《爱,是不能忘记的》)
评析 作品中的“我”起先对那本“四不 象”(既不像小说,也不像札记;既不像 书信,也不像日记)的笔记本不以为然, 这是先“抑”一笔。但当“我从头到尾把 它们读了一遍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第 一次“扬”)我手里捧着的并不是没有生 命、没有血肉的文字,而是一颗灼人的、 充满了爱情和痛苦的心”(第二次 “扬”)。“我还看见那颗心怎样在这爱情 和痛苦里挣扎、熬煎(第三次“扬”)。作 者正是通过这“一抑三扬”修辞手法,深 刻地揭示了主人公刻骨镂心的爱情。正 如恩格斯所说“痛苦中最高尚、最强烈 和最个人的——乃是爱情的痛苦。”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第2卷第 92页)
17. 千般运动,万般武艺,于我都是无 缘的,虽然这是我生平的一件愧事。想 起来,我幼小时也学过骑马,少年时也 学过溜冰,打过网球,骑过自行车,但它 们于我似乎都没有缘。一件一件的碰到 我,又一件一件的悄悄走开去,在我的 意志上从不曾留下一点点的痕迹,在我 的情感上也从不曾留下一点点的依恋 和惆怅。却不料在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 身上,游泳的神反而找到了一个忠爱的 门徒。当我跃身入水的时候,真如渴者 得饮,有说不出的愉快。(陈衡哲《再游 北戴河》)
评析 陈衡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 一个女小说家。这段文字先极端地贬抑 自己,大肆渲染“千般运动,万般武艺” 于她的无缘,极言自己的没出息。然后 褒扬游泳之神对她的青睐:“真如渴者 得饮,有说不出的愉快。”这行云流水般 的文笔把一个既醉心于文学创作又嗜 好游泳运动的女性刻画得栩栩如生,楚 楚动人。
18.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 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 “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 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 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 ……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 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 冯署曰: “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 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 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 也。”……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 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还报孟尝 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孟 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 之计也。(《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评析 作者表现冯谖的才能见识,并不 是单刀直入,一开始就使其锋芒毕露, 而是欲扬先抑、欲露先隐,给读者造成 悬念,积贮着盘马弯弓的艺术力量。试 想一个貌似无能的庸碌之辈,忽然脱颖 而出,为孟尝君营造“三窟”,成为赫赫 功臣,这将产生多么强烈的艺术效果。
19.呵,友情……你比血缘更亲密。千 百年来,感情的破裂,财产的侵吞,宗族 的纠纷、王位的争夺,犹如强烈的地震, 使血缘的大厦倾刻间化作残垣断壁;犹 如那饿狼群中血淋淋的厮杀,使那一本 本的宗谱上,溅满了污点和血迹。而你, 无论是挑拨离间的阴风,无论是天灾人 祸的霹雳,无论是贫困潦倒的严霜,无 论是阴谋诡计的迷雾……都不能使你 疑惑,都不能使你胆怯,都不能使你疏 远,都不能使你背叛。你坚韧若高山的 岩石,你连绵如长河的流水……(李玲 修《啊,友情》)
评析 作者用抒情的笔调,排比的句 式,抑扬的手法和优美的文字来述古论 今,鞭挞了血缘的丑恶,歌颂了友情的 纯真,使表达主旨得到强调和突出,展 示出语言艺术的侧重美。
20.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出 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真红,却没 有亮过。这个太阳好像负着重荷似地一 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到了最后,终 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 红得非常可爱。一刹那间,这个深红的 圆东西,忽然发出了夺目的亮光,射得 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云片也突然有了 光彩。(巴金《海上的日出》)
评析 日出的壮观景象,可以说是千百 年来文人骚客吟咏的主题。但作者不落 俗套,充分发挥形象思维的特点,运用 且抑且扬的手法,描绘了日出这一自然 景观极富变化的层次:“太阳的小半边 脸,红是真红”——“扬”;“却没有亮 过”——“抑”;“好像负着重荷似 的”——“抑”“冲破云霞,跳出海面”“红 得非常可爱”——“扬”;“发出了夺目的 亮光”“它旁边的云片也突然有了光 彩”——“扬”。“扬”而“抑”之,“抑”而 “扬”之,把一个境界高远、气势飞动、腾 挪变化、逸气凌云的壮观景象凸现在读 者面前。
21.我赞美迎春花! 虽然它不及桃李 绚丽多彩,不如兰蕙香韵芬芳,然而是 它第一个迎来了万紫千红的春天,明媚 的春光随着迎春花开将撒遍祖国大地。 (仇春霖《群芳新谱》)
评析 在这里,作者并不否认贬抑对象 的长处和褒扬对象的短处,然而,扬长 避短却使主观思想感情得到鲜明的表 现,这正是抑扬不同于对比修辞手法的 区别所在。
22.实在他们的情形比叫化子好不了 多少;然而他们的精神都很不差。他们 有很大的忍耐力,又有很大的幻想。虽 然他们都负了天天在增大的债,可是他 们那简单的头脑老是这么想:只要蚕花 熟,就好了。(茅盾《春蚕》)
评析 贬抑他们衣衫褴褛的外在情形, 其实是为了褒扬和突出其精神抖擞的 内在气质,为了生存,为了“丰收”的理 想,他们默默地,顽强地与自然和社会 进行着抗争。
23.生不用封万户侯,
但愿一识韩荆州。
(李白《与韩荆州书》)
评析 韩荆州,名韩朝宗,唐玄宗时,任 荆州刺史。知人善用,人皆景慕之,李白 上书自荐,“生不用封万户侯”,语虽夸 张,但也透露出李白狷介狂放、傲视权 贵的性格,这是“抑”;“但愿一识韩荆 州”与前句在情感态度上形成鲜明对 比,这是“扬”。作者的目的是通过抑“万 户侯”来达到扬“韩荆州”的目的,这样 就使得李白在语言和行为上产生了矛 盾,揭示出他在理想与现实冲突中的矛 盾性格。
24. 他识字不多,他的革命知识,他的 农业、工业、商业的知识,可是渊博得 很! (欧阳山《高山大》)
评析 文化水平不高固然是一种缺陷, 但识字多少与学识才干不能简单地划 等号,丰富的实践经验不仅能弥补其不 足,而且显示出独特的优势。抑扬修辞 手法在客观真实地述说人物状况的基 础上,表达了作者对人物的感情倾向与 评价。
25.它们没有鲜花那样的芳香,却比 世界上任何鲜花更美丽,尤其是在严霜 以后秋风刺骨的季节。(和谷岩《枫》)
评析 先指出“枫”不如鲜花芳香扑鼻 是“抑”,紧接着说它“比世界上任何鲜 花更美丽,尤其是严霜以后秋风刺骨的 季节。”这就突出了“枫”的另一方面特 性,即作者所要颂扬的可贵品格,行文 曲折含蓄,令人联想到更深更远的寓 意。
26. 也许,还有人从心里隐隐约约地 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 他们看来 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 什么高深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丰富 细致的感情。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他 们跟我们战士接触太少,还没有了解到 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 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 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 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魏 巍《谁是最可爱的人》)
评析 作者为了歌颂志愿军战士高尚 和纯洁的品质、坚韧和刚强的意志,淳 朴和谦逊的气质,美丽和宽广的胸怀, 便对某些人心目中以貌取人的印象加 以概括,旋即予以否定,经过这样一个 跌宕再去正面歌颂战士的可爱,就更能 激起读者感情的波澜,产生强烈的艺术 感染力。
27. 松树却不同,它可能不如杨柳与 桃李那么好看,但它却给人以启发、以 深思和勇气,尤其是想到它那种崇高的 风格的时候,不由人不油然而生敬意。 (陶铸《松树的风格》)
评析 作者把松树与杨柳及好看的桃 李进行比较,是为了造成一种感情色彩 上的艺术反差,发人深思。在“欲扬先 抑”修辞手法中,“抑”并不完全是主观 上的否定,有时它只是一种客观的存 在,常人不以为然,却正是作者褒扬的 补充和说明。
28. 离西施所处的时代不远,还有一 个无盐的故事。无盐外貌奇丑,原名钟 离春,是齐国无盐邑的一个民间女子。 她生得凹头深目,肥硕少发,印鼻结喉, 折腰出胸,皮肤若漆。她虽然丑到这种 程度,但内心很美。据史书记载,她为了 国家的兴旺,不避斧钺之诛,单人匹马 求见专制的齐王。她指出齐王政绩的弊 端,对齐王提出义正辞严的批评,结果 说服了齐王,齐王不仅采纳了无盐的正 确意见,还立即向她求婚并立她为后。 (李燕杰《塑造美的心灵》)
评析 描写外貌的丑是“抑”,叙述内心 的美是“扬”。作者欲扬先抑的目的是为 了告诫青年朋友们正确地择友选偶,不 要只看到容貌,不管心灵,表达了只有 心灵美才是永恒、隽永的主题。
29. 辛甘由她那虽然半老但风韵犹存 的妈妈牵着,走进寝室来了。她眉眼倒 不差,只是短促的下巴上,安着一张双 唇包不住牙齿的大嘴,和一对气势汹汹 突出在伙伴们面前的虎牙,破坏了她脸 上的和谐,使她有一种天然的顽劣神 气。不过当她走过我身边时,我发现,她 的身段是好看的,和匡筐不相上下,而 她那一身质地更好的装束,更显示出她 父辈身份的不同凡响。(喻杉《女大学生 宿舍》)
评析 以“不过”为界限。从整体上看, 前半部分是“抑”,后半部分是“扬”。作 者以“其貌不扬”,衬托辛甘“身份的不 同凡响”。生动地勾画出某些养尊处优 娇生惯养的干部子女形象。辛甘即“心 肝”的谐音,作者的批评、贬责之义,不 言而喻。名为“扬”实为“贬”,“扬”在文 中只是突出人物特征的一种手段。
30.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陶渊明《咏荆轲》)
评析 诗人对荆轲行刺秦王,图穷匕 见,功败垂成表示无限惋惜,但对他那 种睨强锄暴,视死如归的精神十分赞赏 和崇敬。例中的四句诗,作者以“抑”衬 “扬”,烘托、渲染出悲剧的气氛,让读者 强烈地感受到一个壮怀激烈的英雄形 象,并流露出陶渊明不尽惋惜、赞叹之 情,表现出诗人“金钢怒目式”的风格。
31. 也许是悲惨的故事听得太多了 吧! 那些斑驳的宫墙和幽暗的宫室让人 觉得阴森死寂,就连夏夜松林中那流动 的萤火,也使人联想起屈死者的白骨! 难怪当地的人叫它鬼眼睛。然而,西陵 的风景却是美丽的。人们喜欢用温柔婀 娜的美女来形容江南景致,用骁勇粗犷 的壮士来比喻北国风光。我敢说西陵兼 有北国风光的雄浑壮观和江南景致的 秀媚多姿。(禾子《古陵曲》)
评析 抑扬修辞手法能够打破叙述的 连贯性,把语意的重心转移到需要强调 的方面来。作者先写西陵的阴森和死 寂,这是“抑”;后写西陵的美丽景色,这 是“扬”。作者通过抑扬并举的写法激发 读者产生对西陵历史的联想,给美丽的 西陵蒙上神秘诱人的色彩,从而达到进 一步褒扬和赞美西陵的目的。
32.这是一个简单的可怜的家,房里 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除了他现在睡的 一张大床和那个小间里的一张小木床 还算比较完整,其余桌子凳子都是七拼 八凑,用什么板子钉起来的。房里连个 堪称窗户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个小方 块洞,钉了几根木条,装上拼凑起来的 玻璃。……但使我惊讶的是,在这个破 旧房里,书却很多,密密层层,一直从地 上几乎堆到屋顶。(鲁彦周《天云山传 奇》)
评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 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用 刘禹锡的话隐括此段文字,最恰当不过 了。作者不厌其烦地贬抑居室的简陋、 可怜和破旧,正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精神 的富有。
33.这次的薄游,虽然也给了我些牢 骚和别的苦味,但我要用良心做担保的 说,它所给予我的心灵深处的欢悦,是 无穷的深远的! (钟敬文《西湖的雪景》)
评析 客观世界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 也许正因为有“苦”,才能感知“甜”,正 因为有“牢骚”,才会有心灵深处的“欢 悦”。作者写薄游西湖的“牢骚”和“苦 味”,正是为了表达“欢悦”的“深远”和 “无穷”,欲扬先抑修辞手法在抑扬褒贬 之中展现出作者诚挚的心境。
34.于是我便学着写,写诗,写散文, 还写过一篇小说,有两首小诗刊载在陈 启明等编辑的《湘江日报》上。这些东西 当然非常幼稚,算不得什么写作,不过 却培养了我的文学兴趣,使后来我在社 会上四处碰壁无路可走的时候,我会想 起用一枝笔来写出我的不平和对于中 国社会的反抗,揭露统治阶级的黑暗。 (丁玲《我怎样飞向了自由的天地》)
评析 对每一个作家来说,少时的习作 总是十分珍贵的。因为它们是文学生涯 的起点,事业的火种,没有这些笨拙的 学步,不可能有以后的腾飞。为了突出 和强调这种思想感情,作者采用欲扬先 抑修辞手法先称它们为“非常幼稚,算 不得什么写作”进行贬抑,然后,蓄足文 势,转折褒扬,述说出真实的感情,读来 十分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