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至亲,莫过于父子兄弟。而父子兄弟有不和者,父子或因于责善,兄弟或因于争财。有不因责善、争财而不和者,世人见其不和,或就其中分别是非而莫名其由。盖人之性,或宽缓,或褊急,或刚暴,或柔懦,或严重,或轻薄,或持俭,或放纵,或喜闲静,或喜纷挐,或所见者小,或所...

官有贪暴,吏有横刻,贤豪之人不忍乡曲众被其恶,故出力而讼之。然贪暴之官必有所恃,或以其有亲党在要路,或以其为州郡所深喜,故常难动...

居乡,不得已而后与人争,又大不得已而后与人讼。彼稍服其不然则已之,不必费用财物,交结胥吏,求以快意,穷治其仇。至于争讼财产,本无理而强求得理,官吏贪谬,或可如志,宁不有愧于神明!仇者不伏更相诉讼,所费财物,十数倍于其所直。况遇贤明有司安得以无理为有理耶!...

圣人言“以直报怨”,最是中道,可以通行。大抵以怨报怨,固不足道,而士大夫欲邀长厚之名者,或因宿仇纵奸邪而不治,皆矫饰不近人情。圣人之所谓“直”者,其人贤,不以仇而废之;其人不肖,不以仇而庇之。是非去取,各当其实。以此报怨,必不至递相酬复,无已时也。 【注...

居乡及在旅,不可轻受人之恩。方吾未达之时,受人之恩,常在吾怀,每见其人,常怀敬畏。而其人亦以有恩在我,常有德色。及我荣达之后,遍报则有所不及,不报则为亏义。故虽一饭一缣,亦不可轻受。前辈见人仕宦而广求知己,戒之曰:“受恩多则难以立朝。”宜详味此。 【注...

饮食,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求之,则为饕为馋;男女,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狎之,则为奸为淫;财物,人之所欲,而不可无也,非理得之,则为盗为贼。人惟纵欲,则争端起而狱讼兴。圣王虑其如此,故制为礼以节人之饮食、男女,制为义以限人之取与。君子于是三者,虽知...

市井街巷,茶坊酒肆,皆小人杂处之地。吾辈或有经由,须当严重其辞貌,则远轻侮之患。倘有讥议,亦不必听,或有狂醉之人,宜即回避,不必与之较可也。 【注释】 市井:街市、市...

“忠信”二字,君子不守者少,小人不守者多。且如小人以物市于人,敝恶之物,饰为新奇;假伪之物,饰为真实。如绢帛之用胶糊,米麦之增湿润,肉食之灌以水,药材之易以他物。巧其言词,止于求售,误人食用,有不恤也。其不忠也类如此。负人财物久不尝,人苟索之,期以一月,...

人之出言举事,能思虑循省,而不幸有失,则在可谏可议之域。至于恣其性情,而妄言妄行,或明知其非而故为之者,是人必挟其凶暴强悍以排人之议己。善处乡曲者,如见似此之人,非惟不敢谏诲,亦不敢置于言议之间,所以远侮辱也。尝见人不忍平昔所厚之人有失,而私纳忠言,反...

人为善事而未遂,祷之于神,求其阴助,虽未见效,言之亦无愧。至于为恶事而未遂,亦祷之于神,求其阴助,岂非欺罔!如谋为盗贼而祷之于神,争讼无理而祷之于神,使神果从其言,而幸中,此乃贻怒于神,开其祸端耳。 【注释】 罔:骗取,欺骗。中:成功。 【译文】 人们因为做善...

今人有为不善之事,幸其人之不见不闻,安然自肆,无所畏忌。殊不知人之耳目可掩,神之聪明不可掩。凡吾之处事,心以为可,心以为是,人虽不知,神已知之矣。吾之处事,心以为不可,心以为非,人虽不知,神已知之矣。吾心即神,神即祸福,心不可欺,神亦不可欺。《诗》曰:“神...

《小学》、“四书”,吾敬信如神明。自汝孩提,便令讲习,望于此有得,他书虽不治,无憾也。今殆十五年矣,尚未成诵,问其指意,亦不晓知,此吾所以深忧也。高凝来,闻汝肯自勉励,胜于前日,我心甚喜,未识其果然乎?韩遵道今在此,言论、意趣多出《小学》、“四书”,其注语...

人性如水,曲直方圆随所寓,善恶邪正随所习,富贵声色皆就下,不劳习者也;若非见善明,用心刚,强忍力行,则决堤坏防,不流荡者几希。心不清则无以见道,志不确则无以立功。用心专著者,雷霆不闻其响;为己重者,不知富贵可杀身。行四通八达之衢者不迷,思大公至正之道者不...

块土不能障狂澜,匹夫不可振颓俗。屈己者能处众,好胜者必遇敌。以众资己者,心逸而事济;以己御众者,心劳而积怨。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以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合,寡合则非涉世之道;是故君子责己,小人责人。不匿人短,不周人急,非仁义人也。轻财足以聚人,律...

坐密室如通衢,驭寸心如六马,可以免过。用过其才则败事,享过其用则丧身。知过之为过者,恐惧不敢为。不知过之为过者,杀身而后已。有过能悔者,不失为君子。知过遂非者,其小人欤!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为善不如舍恶,救过不如省非。免强为善,胜于因循为恶...

好胜者必争,贪荣者必辱。好名则立异,立异则身危,故圣人以名为戒。以忠沽名者讦,以信沽名者诈,以廉沽名者贪,以洁沽名者污。忠信廉洁,立身之本,非钓名之具也。有一于此,乡原之徒又何足取哉!薄于所亲,而责人重者,不可与言交。好名欲速者,不可与共谋。贪而喜诈者,...

简言择交,可以无悔吝,可以免忧辱。闻善言则拜,告有过则喜,非圣贤不能。语人之短不为直,济人之恶不为义。谗言巧,佞言甘,忠言直,信言寡。诺轻者,信必寡;面誊者,动必非。寡言省谤,寡欲保身。多言则背道,多欲则伤身。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如虎狼,言...

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买产之家当知此理,不可苦害卖产之人。盖人之卖产,或以阙食,或以负债,或以疾...

凡人之敢于举债者,必谓他日之宽余可以偿也。不知今日无宽余,他日何为而有宽余?譬如百里之路,分为两日行,则两日皆办。若欲以今日之路使明日并行,虽劳苦而不可至。凡无远识之人,求目前宽余而挪积在后者,无不破家也。切宜鉴此。 【注释】 皆办:完成的意思。 【译...

干人有管库者,须常谨其簿书,审其见存。干人有管谷米者,须严其簿书,谨其管钥,兼择谨畏之人,使之看守。干人有赀财本兴贩者,须择其淳厚,爱惜家累,方可付托。盖中产之家,日费之计犹难支吾,况受佣于人,其饥寒之计,岂能周足!中人之性,目见可欲,其心必乱,况下愚之人,...